人族,大盛朝三十八年,冬。
寒風凜冽,漫天風雪之中,一個削瘦的身影踉蹌著跑入街角小巷,身影很快隱沒在暗處的角落裏。
太累了,辛嫵精疲力竭。
膝蓋生疼,她跌坐在冰冷的雪地裏,掀開褲角,碗大的傷口,鮮血模糊,她強忍住劇烈的疼痛,抓了一把雪捂到了傷口上。
頓時,疼痛鑽心。
巷口的另一端,數名手握刀棍的男人正沿街搜尋,為首的男人向巷子裏瞅了瞅,嘴裏嚷嚷著:“這死丫頭,跑哪去了,等老子抓到她,弄不死她。你們,去那邊搜。”
男人的腳步聲壓著積雪,吱呀吱呀地臨近。
辛嫵竭力屏住呼吸,全身因恐怖瑟瑟發抖,淚水模糊了視線,若是被他們抓到,自己再無活路。她的命真苦。
倆個拿著長刀的男人往巷子裏走了幾步,眼見了厚厚鋪地的積雪,連個腳印都沒有,便住了腳步,喊了一句,“老大,這裏邊沒人。”
更粗重的聲音傳來:“往那邊搜。”
之後,那片雜亂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了風雪中。
辛嫵抽泣幾聲,才試探著從牆角裏探出頭,雪白的小巷除了一串雜亂的腳印,早已沒了人影。
她大口深吸了幾口空氣,慶幸自己甩掉了這些妓院裏打手。
四下裏看看,天色灰暗陰沉,眼見就要黑天了。
離這最近的是二姐家,隻要見到姐姐,她就得救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辛嫵打起精神,卷起褲管,向另一端走。
這裏也不是久留之地,她得快些去找二姐幫忙,二姐夫是朝廷官員,有他出麵做主,定能解了眼下困局。滿懷希望地一路急奔,心心念念地來到了二姐夫家,孫府。
孫府門第高,少不得要打點才能求得通報,可她天生是個啞巴,無法與人溝通,辛嫵隻得拿出將身上僅有一小塊散碎銀子,又在雪地上寫了求見少夫人的幾個字,才得以通報。
看門的男人上下打量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讓她門外等著,自己進去傳話。
大約過了半柱香功夫,大門終於推開了一道縫,二姐的陪嫁丫環探出頭來張望。
辛嫵見到二姐的陪嫁,邁步迎了上來,伸手拉了寶珠,終於見到熟悉的親人,心裏激動,眼裏也溢出了淚花來。
寶珠看到她,疏離地打量幾眼,拉她到暗處,“你……是三小姐?”
辛嫵聽問,急得又掉下淚來,她拉著寶珠蹲在雪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字:婆婆將我賣到妓院,好不容易逃出來,求二姐姐救我於危難之中。
寶珠不識字,也沒心搞懂她寫個啥,用腳快速的踩掉她的字,隻說,“你怕是來借銀子的吧。1你是不知道二小姐的難處,二小姐現下,正陪老夫人吃飯,你是不知道孫府家規,二小姐哪怕有丁點大的差錯,輕則打罵,重則關柴房,還要說她不刻婦德,連頓飽飯都不給吃,哪裏還有銀子借給你。我看你不如去大小姐那裏去試試。”
寶珠說著甩開她地手,邁步往門裏跑去了。
辛嫵還想拉住她,緊走幾步追上去,大門啪地一下關上了。
冰天雪地,閉門羹,天寒地冷,卻涼不過心。
辛嫵想著二姐的境遇,暗自傷心。
她一路走,一路落淚,到最後眼淚都結成了冰珠子,身體四肢冷到快要僵住,好幾次她都摔倒在雪地裏,累到不想爬起來,隻得再去見大姐,也隻有大姐才能向她和二姐施以援手,畢竟她們是親姐妹。
姐妹,情深。
一路上,辛嫵想著,大姐夫家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且姐夫為人斯文儒雅,定會救她們姐妹於危難。
到了大姐家的辛嫵,隻憑著一腔希冀才走在風雪中走了這麼遠的路,手腳已凍得沒了知覺,一路上,眼淚流個不停,也分不清是太冷凍得,還是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