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和阿健百無聊奈地來到遊樂場坐跳樓機。那是我(也是阿健)第一次玩這種在下麵排隊時看上去很刺激、坐上去像是被機械怪獸用鋼牙銜住於是略感後悔的遊戲。
就要下雨了,排隊的人還是那麼多。機器上升的速度跟電梯差不多,到了頂(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大概28層吧),略微停頓。任誰都要猶豫一下,機器也不例外。
阿健就要跨過新的一年似的倒數起數來了:五、四、三、二。機器沒有聽從阿健的指令,提前了一秒墜落。我們‘啊!’了出來,感覺生命不再是自己的,什麼都抓不住。
這是我經曆過的最嚴重的失重。在那四五秒的距離裏,我看到了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門,它隻是謹慎地向我敞開了一條縫,隨即再次緊緊關上了。
貓哥,我們再來一次?
行,但求你別倒數數了。
就要下雨了,排隊的人還是那麼多。我其實是想再次看看那條門縫裏的世界,但那扇門再沒有開啟那怕一絲一毫。
今天早上,我接到那個電話時,莫明的一直回想著那次失重和那條門縫。它們在我眼前展示得那麼真切,我不得不來到辦公室的窗口,確認外麵的景物是不是正以重力加速度的方式急馳而過。電話掛斷時,它們就像那個電話的附件似的,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喂”,我用右邊的肩膀和耳朵夾著電話來到外機走廊。打到我手機的,一般都是可以懶散講話的朋友。
“喂,可是貓?”
我在腦袋裏快速地為每個認識的女聲逐一掃描核對。對不起,沒有找到符合的任何條目。至少,沒有曖昧的注解。“嗯......如果作為綽號、或某種隱喻,應該是了。”
朋友、同事都喚我‘貓’,源頭無從考證。後來父母也這般地喚我,我隻好接受,像一個宿命。我最中意的是這個名稱所代表的那種動物的神秘的性格。有一次,我看到一隻黑毛碧眼的貓在路邊日光浴,我玩興大起,上前大喝一聲,想識它的驚恐狼狽狀,不想那貓隻是很鄙視地看了我一眼,繼續它的日光浴,從此,我更愛我的這個雅號了。
“看到你在別人網站上的留言,特地找來。”
“留言?”
“腐魔網”
‘腐魔’是趙哥開的店,經營飯菜、酒水,免費贈送爵士樂和網球觀賽分享。‘腐魔網’是我為趙哥設計製作的博客式網站,為喜愛或不喜愛‘腐魔’的朋友們提供一個互聯網上的消遣。
“難得。那裏每天幾百條的留言,我的那幾行字在無需滾動鼠標的頁麵上停留,最多也就十分鍾。”
“有緣吧?所以”
“確實像不爭的事實”
“感覺你是可以講一講話的那一類”
“講一講話?......所以特地找來?”
“嗯,沒將你的運轉節奏打個稀啪爛吧?”
“哦,大概不至於。幸虧你有不錯的嗓音”。我喜歡由嗓音來引發聯想,不完全是性方麵的。根據嗓音這唯一屬性,是最難推測出人的身材、相貌、性格的。我推測過好幾次(或者說,我無可救藥迷戀著這種推測),幾乎每次都和實情大相徑庭,幾乎每次都給我‘挖!原來他(她)是這樣的’驚喜、驚異和震驚。念大學時,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學校廣播裏那甜美可人的女聲居然是我們係、高我一屆、長相太過平凡的女生,我就是沒辦法把她們兩個用鉛筆畫條線連起來。
“謝謝,那,我們就開始?”
“呃,開始的意思是不是:喂,別站在那裏發傻了?”
“叫我‘伊’就行。不是什麼好名,哈哈,隻在我們之間代表我”
“沒叫成什麼‘花灰發’就不算太差了,我舌頭容易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