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圭市,海灣別墅。“是你!我看到你了,你是怎麼進來的?”一個女聲在鐸圖的耳邊響起,他眼皮也沒抬一下。“你到底是誰?”女聲追問,手上的槍對準他所站的位置。鐸圖看著一個身著晚禮服的男子,他敏捷得像隻美洲豹,房間另有兩個人在說話,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四旬年紀,女子外表清秀,一身禮服裙難掩她精明幹練的氣質。“我在跟你說話!”女聲又重複了一遍。鐸圖隻是看著房間裏的三個人,一轉眼,他看到站定在窗口的喬,拿槍對準喬的女子是與他同行的丹寧。“你看得到我?”鐸圖問那個女聲。“從你出現在我家,又讓我追查第七大道遇害女子的凶手起,我沒認錯你。”薇歐拉斬釘截鐵道。鐸圖點點頭,說:“你還看到了什麼?”薇歐拉一愣,下意識地想說房間裏躺著的那個喝得不省人事的女子,她疑惑地瞪著鐸圖。鐸圖笑了笑,他的世界是不相通的,他行走在兩個世界:柏圭市,閣夭城。在他灰色世界裏沒有天眼,除了那個叫喬的殺手認出了他,已經很久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了,差不多有幾十年了。他在世上的親友都已經去世,連他唯一的孩子也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喪生,他的妻子因為傷心過度,沒多久也去世了。他榮耀滿載的前半生,從一個九死一生的遊騎兵到創立柏圭市最大的安保公司,功成名就的他本可安逸度日到老,妻子宣布懷孕的那天是他生命中最開心的時光。然而,他是個視榮耀比命更重要的軍人,當曾經出生入死的戰友找到他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那場拯救人質的行動中,他親自率領的七人小隊隻剩下他一個,他以為自己也會死在那兒,在受盡折磨後他被送上了軍事法庭,很快判處他死刑,一直到被關進死囚室,他都未再見過家人,每天他在牆上劃上一筆,計算著孩子出生的日子。他的記憶停留在他行刑的前一天,他穿著囚衣,吃了最後一頓豐盛的晚餐,等待午夜的來臨。他醒來時以為自己在天堂,他也能上得了天堂?他依然穿著死囚的衣服,身上的腳鏈、手鏈都不見了,連他身上各種傷疤也都消失了。於是,鐸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四旬年紀的男子,人們隻知他是“創始人”,與他說話的女子叫盧曦,保護傘公司的一名高級主管。“你能為保護傘公司工作,這是公司的榮幸。”創始人對盧曦說。盧曦一時手足無措,他會重視她的意見嗎?如果不行,她今後在公司與章主管必將勢同水火,他代表著背後的龐大利益鏈,她隻是個專注工作的管理人員,眼鏡男家明是她的下屬,比她更加人微言輕。鐸圖沉默地看著他們的對話,轉首看向薇歐拉,道:“你聽到了嗎?”薇歐拉不耐煩地說:“聽到什麼?”她以為是大嵐上來找她,要麼就是酒醉女子的同伴,她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逼問鐸圖,這個機會千載難逢。鐸圖又轉向另一麵,站在喬的身後,丹寧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她的手很穩,喬無動於衷地看著她,“你為什麼還不開槍?”“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棟房子裏?”現在輪到她來逼問了,丹寧提防著隨時可能走進來的人。喬走近幾步窗口,她遲疑了下後退了半步,他說:“你是醫生,習慣救人,殺人你不在行。”丹寧冷冷地哼了一聲。鐸圖站在喬的身旁,問:“你能聽到我。”喬沒有回答,他的眼神肯定了鐸圖的話。鐸圖很滿意,道:“幫我,讓她把槍口的角度調整一下。”喬不動聲色地挪了幾步,丹寧握緊手上的槍,隨著他的移動而改變,她道:“站住!”“好啊。”喬笑了起來。鐸圖查看了角度,覺得很滿意。“你說話,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薇歐拉握緊手上的槍,膝蓋不住打顫,她還從未開槍打死過人。鐸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道:“看到了嗎,瞄準這個位置,不要打偏,痛快點。”“你以為我不敢開槍?”薇歐拉冷道。鐸圖搖了搖頭,用帶著憐憫的口氣道:“你選擇做警察,而不是遁於無形,莫非你對你的過去還抱有幻想?他們密謀出賣你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是犧牲鏈上最弱的一環,你以為跟了那個人能改變你的命運?”薇歐拉麵如慘白,眼中燃著羞憤的衝動,打顫的膝蓋突然停止了,她道:“你一無所知。”“是嗎?”鐸圖冷笑,“你不過是他們利用過的又一個人,你逃亡失蹤,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的頭上。這些你很容易就能查到——等等,你不能查,會觸動天眼追蹤,會把你的老底都掀翻,哈哈——”一聲巨大的槍響聲,鐸圖在子彈射出的一刹那發覺創始人看了他一眼,創始人能看到他?那雙沉靜如枯井的眼珠子不帶一絲人的感情,仿佛早在鐸圖出現的第一時間,創始人便知道了他的意圖。一顆子彈穿過鐸圖的胸口,又是一顆子彈在同樣的位置穿過,正對準創始人站立的書架。子彈穿過書架,紙頁滿天飛舞。丹寧聽見如轟雷般的巨響,吃了一驚,突然看見書架傾倒,緊接著感到一陣劇痛,她看到衣服上滲透出血漬,倒在地上驚恐看向創始人,什麼,她中了槍傷?創始人走到她身旁,幽深的瞳孔靜默如死水。丹寧聽到門口傳來吵雜的腳步聲,她要死了,竟然死在這裏……丹寧直愣愣地看著手上還在冒煙的槍,她聽到槍響才開槍的,可是——喬中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她必須趕快離開這裏,離開這座閣夭城。突然,走廊外人聲鼎沸起來,琴家小姐不會過來了。這時,丹寧突然感到手臂一緊,一轉眼,看到中了一槍的喬忽然又站在她眼前,從破碎的玻璃窗裏鉗住她的一條胳膊,她怎麼也掙脫不開,他的眼神告訴她,他死也不會放過她。丹寧驚恐地大喊,她的求救聲被外麵的吵雜聲輕易掩蓋。“你為什麼會沒事,我明明打中你了?”薇歐拉睜大眼睛瞪著鐸圖,“子彈從你身上穿過去了的……”鐸圖看了一眼薇歐拉,又看向倒在地上的盧曦,血在她身旁緩緩地圍成圈,盧曦的雙眼瞪著天花板,喬死死地抓著丹寧,血漸染在丹寧的長裙上。創始人的手在半空中劃了個手勢:靜止。鐸圖閉上了眼睛,天空一陣轟然巨響,電閃雷鳴。他感覺不到雨滴的溫度,薇歐拉對著空氣在質問,她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