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圭市，某農莊。厲允驚恐地看著窗外黑壓壓的天空，農莊四周的照明燈已經熄滅，客廳裏的每個人待在黑暗中。薇歐拉讓厲鄲立刻切斷所有電源，道：“這裏有什麼地方可以躲？”厲鄲看了眼妹妹和兩個孩子，說：“書房裏有個隔層，能承受一般的爆炸——”厲允一聽隔層趕緊把兩個孩子的耳朵捂住，他們一臉茫然地看著。厲鄲忽然對著她說：“你們今晚為什麼會來這？”家正正欲開口，看了看妻子沒有說話。厲允說：“你在我手機上留了段很奇怪的話，沒說完就斷了，他說要來看看……”她看向丈夫，家正對她點點頭。厲鄲皺著眉頭，疑惑道：“什麼留言，我沒留過。”厲允拿出手機翻留言。盧曦冷眼旁觀，這時道：“我們被算計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盧曦，她是保護傘的主管，她知道什麼內幕？家明忽然走到她身旁，耳語了幾句，她點點頭。厲鄲拄著拐杖在地板點個不停，道：“有什麼就說出來，不要賣關子！”厲允拚命地尋找留言，翻遍了手機也沒找到，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丈夫安慰她道：“我們的信息從來不是安全的。”“怎麼可能，我們住在保護傘的員工區域，出入都有特殊的通行證，個人資料都是加密的，連賬單都是保密的，隻有我們自己才知道……”她還像說更多，看著丈夫的眼神卻說不下去了。家正偶爾會嘮叨她太依賴各種便捷手續進行交易，她反駁說這就是科技進步的福利，沒理由倒退回去像個原始人。“越便捷，代價就越大，這是進步必然要付出的成本。你透露的個人信息越多，他們越容易掌握你的思維規律，計算出你的下一個步驟。人腦像個黑箱，在成長期能很快適應各種生活，譬如狼孩、熊孩，他們也能像野獸一樣捕獵生存，生理上是人，成年後很難重返人類世界過正常的生活，錯過了重要的社會化時期。我們生長在科技世紀，按個按鈕，心想事成，人的思維被抓取的越多，參考數據就越全麵，運算結果無限接近精確。起先是便捷，其次是模式化，然後是限定類型……”盧曦的說話聲越來越輕，各人的心裏已不言自明。厲允抱著兩個孩子，明知道徒勞，還是捂住孩子的耳朵，問：“最後會怎麼樣？”“宗教、政治為了排除異己鬥爭了幾千年，現在換了一種形式，”盧曦道，“最終還是人與人的鬥爭，其餘的人是炮灰，不重要的炮灰。”“所以社團抨擊你是因為你真的冷血無情？”厲允尖刻地說，她第一眼在新聞上看到盧曦就很討厭她，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一個目中無人的高管，她深信最合適主管職位的是她丈夫，家正在保護傘工作這麼多年還是個初級數據員，盧曦進入保護傘沒多久卻一路高升。從他們一家一進來，盧曦的每句話在厲允聽來都是在當麵奚落她丈夫的無能。眾人屏住呼吸，宵小站在薇歐拉身旁幾步，偏過頭看著客廳某處，不知在想什麼。“現在又是什麼情況，你認識大嵐、塵芥？”薇歐拉打破沉默問。“她們進場出入各種宴會負責安保工作，”盧曦望了眼窗外如墨的天空，“她們是社團的人。慈善晚宴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媒體報道宴會的槍擊事件，誰還會關心這裏？”她目光一掃厲允站的位置，不等對方發作，繼續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被‘幽靈’引來了這裏，‘幽靈’精通運算。”家明垂著頭，輕聲歎了口氣。家正小聲地問他：“真的？”家明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道：“很可能，這個項目很保密，社團反對聲浪很高，但他們反對的是……”“社團反對他們不能擁有一台？”家正補上道。家明沒有否認，道：“誰知道這個項目的好處，社團通過各種手段想介入其中，讓魯伊斯與創始人談判，項目必須接受監控。創始人並不介意與各個部門分享項目，他提出各部門掌簽訂協議，社團反對這個提議，社團認為應該由當局保管，社團再推薦可信任人的輔助管理。創始人馬上取消了項目計劃，社團立刻通過媒體質疑保護傘和創始人的用心。”“說的沒錯。”盧曦對家明點了點頭，“社團並不反對智能化，他們隻介意在全麵智能化中所處的位置。”“嗨！各位，跟今天的事有半點關係嗎？”厲允心急如焚，她痛恨自己聽了丈夫的話趕回來看望，家正希望她能改善與厲鄲的兄妹關係。厲允說完時瞪了丈夫一眼，家正歎了口氣。“所有知道這些事和能提供證據的人都在這裏，”盧曦看了一眼家正的檢測器，“你擅自將還未投入使用的檢測器帶到邊界區域，企圖收集偽證擾亂人心。你，在農莊裏擅自建立隔層，圖謀不軌。你，擅自劫走急救車和病人。還有你，身為特別行動組的警員，不聽從指揮，帶著嫌疑人離開宴會，動機相當可疑。”她最後看了眼宵小，聳了聳肩，她當然知道宵小的身份，她可不是隨便會跟人去宴會的人。厲鄲的表情有些悲苦，他預感到早晚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還會連累自己的親妹妹，還有他們一家人。他對厲允說：“你帶著孩子去隔層躲一躲，裏麵有食物，足夠維持你們母子三人一段時間。”厲允眼眶一紅，抱著兩個孩子下巴顫抖得厲害。“你不能跟保護傘說清嗎？”薇歐拉看著盧曦。“到現在你還認為是保護傘下的命令？”盧曦反問。“他們確實可以做到。”薇歐拉不甘示弱道。“騙一個人並不容易，騙過大眾很容易，隻需要將事件不斷重複，並且不停地拉扯進更多人的利益，公眾自然就願意相信了。保護傘有技術實力，還需要讓外界相信的權力。”薇歐拉看著盧曦，眼神露出詫異之色。“我知道這附近有個補給倉庫，”宵小眼神掠過厲鄲的神情，對方似乎真的不知道，“大概有幾十年了，隱蔽得很好，裏麵是——”“槍械彈藥。”厲允打斷道，“父親在世時告訴過我，他年幼時邊界非常不安全，家家戶戶都備上槍械防身，為了以防被沒收，人們把槍械藏在補給倉庫。”她忽然目光一轉，盯著盧曦，道：“父親把倉庫留給了我，他認為總有一天我們還會為了家園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