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夭城,私人區域。爆炸聲在極夜裏隆隆回響,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透出極稀淡的紅色,極夜裏的一片紅霧,冒著閃閃的小火星,一閃,泯滅。丹寧出神地看著夜空,循著聲響而去,突然被一把握住手腕。喬厲聲道:“醒醒!”她茫然地看了看他,夜視鏡裏他的表情如此凝重、憤怒,她問:“你聽到了嗎?”他遲疑地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丹寧一拽他的手,道:“你不想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可能知道。”他甩開丹寧的手,邁開腳步走。丹寧追在他身後,氣喘籲籲地說:“要是放棄,能撿回一條命呢?”丹寧忽然停下腳步,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神情,道:“惜命沒什麼錯,你不該跟著我。”說完,他加快步伐前行。丹寧奔跑了起來,辯解道:“死輕於鴻毛,還有意義嗎?”“24年前他們呢,輕如鴻毛?”喬突然停住怒道。丹寧毫不示弱,反駁:“你隻知道結局,結局是他們都死了,努力都白費了,誰也不知道錯在哪兒,至今一無所知——”“不,他們知道!”喬怒不可遏,他想起了些事,他母親念叨那些名字,詛咒命運,他忽然明白了。他冷冷一笑,“他們失敗了,他們的計劃撲空了,他們原本有機會衝破隔離欄,但其中一部分放棄了。尋求真相的人很勇敢,找到真相的人很可疑,你永遠不知道被隱藏的是什麼。”丹寧愣了一下,不知是體力不支,還是低血糖,她感到一陣暈眩惡心。喬健步如飛,若非因為她,他早就從峭壁攀岩而上。她感到需要休息一會兒,戴著夜視鏡依然難以分辨腳下的路,她扶著身旁最近的一棵樹,道:“吳競彙提起過一件事——”“我沒空聽你跟他上床的事。”喬搶聲道。她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地刺燙,要不是實在太累了,她一定會反唇相譏。她不怒反笑,道:“琴奇優參與過24年前的暴亂,他當時位高權重,在這件事後他迅速爬升……”喬等了一下,沒聽見她再說下去,道:“人呢?”無人回答。“你人呢?”喬往回走搜尋她的蹤跡,哪裏還有她的影子,四周一片死寂。驟然,遠處轟轟爆炸聲卷起蘑菇雲,黑灰中的火焰,如一張巨大的死亡臉。他大叫:“快說話,你在哪兒?”嗯……一個極輕微的聲音在雜草深處響了一下,他飛奔前去,隻見兩個枯瘦如鬼的人拖著昏死不知的丹寧往山下走。他拿著瞄準其中一個,道:“快滾!”一個拿下頭上的絨線帽,露出腦門上一圈縫合的針線腳,咕嚕咕嚕對著同伴說了幾句,同伴的衣袖裏露出針孔,對準丹寧脖子上的靜脈。絨線帽衝著喬大叫,意思要他滾開。喬對著兩個怪物露出了笑容,道:“你們就是那些手術失敗的廢物?”絨線帽怒不可遏,跳起衝向喬。喬一槍飛射打中他同伴的腦門,腦漿迸裂,一拳打中絨線帽下巴頦,他嚇得怪叫,整個人彈了出去,撞在樹幹上。喬迅速將丹寧抱到一邊,隨時準備給絨線帽再補上一槍。絨線帽撞上樹幹時骨骼已斷,四肢無法再動彈,兩隻深陷的渾濁怪眼盯著喬,露出了恐懼之色。“我知道你通過活人的骨血來續命,不殺你也行,說,山頂上有什麼?”喬冷道。絨線帽僅餘一隻手還能動彈,他將帽子戴回腦袋上,遮住了醜陋的針線腳,咕嚕了幾聲,喬大約聽懂了他的話,說:“跟我想的差不多。”絨線帽瞪大了眼珠子看著喬,隻見他抱起昏迷中的丹寧在身上,臨走時丟下一句話:“你要是不死,回去告訴你的同伴們,你們的敵人究竟是誰。”喬抱著丹寧穿過樹林,走到一處平地放下她,他轉向爆炸聲的方向,仔細傾聽。丹寧漸漸恢複意識,醒來發覺自己睡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夜視鏡掛在脖子上。渾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驚得跳了起來,這一跳,撞上喬的胳膊,她驚呼一聲,才知道是他。“我這是怎麼了?”她戴上夜視鏡問。“你剛被人跟蹤,他們身上散發的迷藥迷倒了你,現在跑了。”他說得輕描淡寫,丹寧不用猜也知道,問:“現在怎麼辦?”“你可以回去,我要繼續上去。”喬道。“但是,”丹寧踢開腳下的碎石,走在他身後,道:“憑我們兩個人?”喬回頭看了看她,嘴角帶著一抹笑意。她臉上一紅,道:“我能抵抗迷藥,我知道怎麼醫治。”他點點頭,道:“他們身上的迷藥死不了人,隻要在他們開飯前醒來還有機會跑掉,山頂就難說了。”丹寧手心裏捏了把冷汗,她知道枯瘦如鬼的實驗失敗項目,這些人在手術後迅速衰老,甚至死亡,仿佛突然之間被人吸走了精血。為了續命,他們必須不斷地盜取新鮮肉體補充,從最初的停屍房,到現在偷活人。喬跳上一塊巉岩,眺望願望的夜空,零散的火星在空中飛舞,轉眼泯滅,不斷又有小火星飛舞、旋轉,低吼的轟隆之聲不斷,沉悶,壓抑的嘶吼。“隔離欄那邊的人還能活下來嗎?”丹寧喃喃道。“這裏的人不也活下來了?”喬冷冷道。丹寧一時語塞。他道:“人的適應能力很強,隻要想活著,會想盡一切辦法適應。”說著,他跳下石頭,在碎石地上不知在摸索什麼,忽然找到一塊合適的石塊,他朝著爆炸聲方向使勁扔過去。好一會兒,聽到一聲碎裂的聲音,一轉眼,變成小碎石反擊向兩人。丹寧抱著頭躲避,額頭被砸出一個包,喬身手矯健,身上也中了幾塊小石子。“你在幹什麼?”丹寧怒道。“我覺得今晚是個機會,”喬忽然笑了起來,擦了擦臉上的灰泥,“隔離欄有漏洞,這是很奇怪的現象。但今晚似乎有人在暗中幫忙——”“怎麼幫?”丹寧眼中閃著光,著急地問。“有人留下了一道後門,隔離欄那邊的人也知道,”喬心裏揚起一陣莫名的激動,作為殺手的他,隻有任務、目標才能讓他有如此強大的信念。他說:“那邊的人在發出邀請——”“就憑你剛才扔的那塊石頭?”丹寧吃驚地問。他點點頭,道:“我剛才試探一下,那塊石頭是被那邊人的用槍擊碎。隔離欄阻截了子彈,彈走了石塊,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隔離欄隻會把兩者都吞沒。”丹寧看著他,感覺到了他內心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