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群島，未知區域。宵小聽了半天，覺得非常失望，他感到自己越來越虛幻，他的記憶正在逐漸消失，修複藥劑在偷竊他的人體密碼上傳給天眼。怪石告訴他們這些人的秘密，絲毫引不起他的注意，24年前已經失敗了，現在難道會成功？24年前天眼功能不健全，這些年天眼不斷在升級、擴大覆蓋率，稍有風吹草動都躲不過。保護傘在24年前保護一些人逃出界外，這怎麼可能呢？為了鞏固監控力度，保護傘利用天眼的成功取得市政廳和聯盟的信任，怎麼可能冒險去幫那些反對者？宵小預感到自己快消失了，修複藥劑把他毀了，大腦不斷被閃現的空白擠滿，他艱難地記住自己的名字，不斷重複地記起來，記憶像膠片在他眼前飛馳而過，他伸手觸摸了一下，手指穿了過去，什麼都沒剩下。“你考慮清楚了嗎？”一個聲音問。不用看，是鐸圖，他竟然還在。鐸圖的聲音很清晰，仿佛就在他的身旁，他知道這是假的，鐸圖正在柏圭警局附近，他能在時間線中行走，他一遍遍地問宵小同樣的問題。宵小隻覺頭痛欲裂，吼道：“夠了！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幫你？”“不是幫我，是幫你和你的朋友——”“我沒有朋友！”“隨你怎麼稱呼，他們的命隻要你點個頭，要不你就看著他們死。你的時間和他們是一樣的。”“你說什麼？”“哦，盧曦沒告訴你嗎？”鐸圖故作驚訝道，“時間重置一旦被格式化，你們會被扔回去，至於是哪個時間區塊，這可太難說了。不然，你以為盧曦怎麼做到讓這麼多人‘複原’，你沒聽錯，你們活著回來是她複原的時間點，她不是保護傘的接管人，權限根本不夠，你以為是誰在幫她？”“你動了手腳！”“說得真難聽，”鐸圖笑得很開心，“她替你們每個人設置的時間還原點不同，是為了止損。隻要有第一個還原點消失，其他人一個接著一個。”殺手是他的職業，對生死已無驚愕，他偶爾也會幻想一下自己死時的情形，無所謂地來，所掛念地消失，無愛無悲。當腦袋裏的記憶大片大片地變成空白，他卻有些不安起來，“不舍”是極其奢侈的，讓無畏的人產生恐懼。宵小看著喬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24年前的暴亂又要重演，他們會像他們的父輩一樣死去，最終被輕易地抹去。後來者從一出生就將生活在監控前，監管變得輕而易舉，甚至不需要天眼排查，神經網絡提供了充足的“證據”來證明結果，未來將是材料疊加的舍取，不再變得“不可預料”。他知道，鐸圖知道，魯伊斯更清楚這些。“再失敗一次？”宵小道。“你們隻有這條路。”鐸圖似乎輕聲歎了口氣，“不反抗，從此繳械為奴。反抗，以自由者死去。”“這些屁話！”宵小痛罵道，“你和魯伊斯沒有差——”“這個世界能收拾壞人的人，難道是好人？”鐸圖哈哈大笑。當然不是，柏圭市的“好人”沒有活過昨天，“壞人”必將連綿不絕。人必將壞，壞得歇斯底裏才能爭取自己的利益，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才能實現夢想。宵小一直是這些叢林信條的實踐者，要是將柏圭比喻為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衣冠楚楚，熟稔運用文明拳坐穩惡徒寶座的第一人。“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利用我們？”宵小道。“不，你沒法知道。”鐸圖指了指天空，代表天眼，“隻有最不和邏輯的，不足參考係數的，才可能瞞過。”“我自救不能，幫不了。”“這個我有辦法。”宵小默不作聲。鐸圖手上多了個金屬塊，宵小一瞥，覺得有些眼熟，道：“這是......喬心髒上的東西？”“他從烤架的膝蓋內取走的芯片，丹寧在實施換心手術時植入。”鐸圖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個。”“這個是從——”“哦不，喬還活著，目前是。”鐸圖打斷道，“丹寧在天水診所待過一段時間，她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才見了鬼了。喬讓她躲過被追殺，她當然需要好好利用。”宵小半信半疑，但他非常丹寧一定藏著意想不到的秘密，她替在喬的身上植入芯片絕非偶然。“這芯片對我有用？”“當然，修複藥劑在你的腦部進行全方位修補，對身體其他部位來說足夠，對大腦而言永遠不夠。這也是智能無法真正意義上取代人類的原因，人的大腦無窮無盡，智能隻有通過豐富的數據進行重新排列，遵循規律。”“即便如此，也已經相當可觀。”“話是不錯，無法‘徹底’創新將會嚴重的隱患，創始人登上聯盟小島，看似是為了尋求終止暴亂，其實是完成保護傘的移交。”“移交給誰？”宵小意外道。“盧曦，你覺得怎麼樣？”鐸圖笑了起來。宵小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哼！”“你不可以動盧曦，她必須交給我。”“不是薇歐拉？”“她是魯伊斯的人。”宵小沒想到自己會說出來，他知道薇歐拉身份不一般，但在逐漸增強的信號中，他看到了碎片的信息。“不錯，你已經能自如地進入神經網絡了。”鐸圖讚歎道。“什麼意思？”“芯片已經植入你的身上，你的朋友們很快就會知道怎麼做了。”鐸圖的全息投影轉眼消失在虛擬之中。宵小環顧四周，依然一片白茫茫，像一縷漂浮在海上大霧的幽魂。驟然，他感到胸口一陣巨大的痛苦，痛得他不得不大叫一聲，漸漸地有吵雜的聲音傳來，痛苦使他全身痙攣扭曲，胸口仿佛被火球燒灼，到底是誰在虐待他的身軀，他還沒死透，還能感知到痛苦。“——他怎麼樣？”“修複藥劑起作用了，你們看？”宵小睜開一條眼縫，第一眼看到怪石緊張地跪著他身旁，正在檢查他的身體機能，一個臨時改裝的心髒除顫儀，喬站在另一側，眼神似冰。“歡迎回來。”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