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未知飛行路線。盧曦從坐上飛機後便沉默不語，創始人坐在另一側，機艙內除了駕駛員報知飛行路線，其他人各懷心事。她努力回想了好幾次，究竟是怎麼上了這架直升機，竟然一點記憶都沒有。她雙手緊握，冒著冷汗。創始人看著機艙外的地形，眼神一掠而過駕駛座上的指示燈。坐上直升機離開聯盟小島是瞬間決定的事，休矢試圖說服他留下，提議他全程不必露麵而旁聽會議談判。創始人婉拒了這項待遇，他要求一架離島的直升機。休矢當然可以拒絕，可誰能留得住保護山的創始人呢？馬蒂爾怎麼樣了？她一向精明果斷，看到盧曦撤離小島，她肯定也會逼著二皮臉立刻走人。其他人呢？盧曦使勁回想缺失的那塊記憶，最終徒勞地呼出口氣。“不用想了，藥效還未過去。”創始人對著通訊器道，巨大的引擎聲下她聽得很清楚。“什麼藥？”“鎮定劑，離島的時候你情緒激動，一直在說——”創始人眉頭微微一皺，道：“林科？”“林科的事......”“我知道，”創始人點點頭，反問：“我好奇你和其他人為什麼在乎節兀的倉庫，節兀寧可冒著被毀也要保存倉庫？”盧曦啞口無言，抿緊著嘴唇不作聲。當所有人都以為創始人突然登上聯盟小島是讓盧曦接管保護山時，他隻是平靜地待在小島上度假，聯絡了幾個人，詢問了下其他幾人的意見，把盧曦帶上直升機後離島。過去那麼多年，盧曦並未認真解讀過創始人，他在外界看來更像個隱士，管理著一個能影響世界的高科技公司。在直升機的幾分鍾裏，盧曦敏感地意識到創始人的用意最初在神經網絡上被瘋傳，於是所有人都這麼認為，這或許是創世人希望外界以為的那樣，但他的想法沒人能猜中。她忽然覺得這人可怕，他高高在上，不怒自威，自然而然地讓人心生畏懼。盧曦與公司裏的很多人一樣，尊敬中帶著敬畏，他從未發過火，或有過一次事態之舉，完美如精密的時鍾。創始人非常清楚外界對他所持的態度，他似乎也接受了，盧曦現在才懂得他是故意做的，在各種參數變化中外界最容易體察狀況，隻有給出足夠的參數、證據，接下來便好辦。他突然登陸聯盟小島誰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但這一定讓聯盟以為保護傘會成為聯盟強大的後盾，一向中立的保護傘在這場暴亂中做出了最終抉擇，這場戰必將事半功倍，可事實——“你不該蹚這渾水。”創始人道。灌滿盧曦耳朵都是引擎聲和螺旋槳的風聲，她幾乎沒有聽清他的話，道：“是你在暗中幫忙，給了丹寧天水診所的權限？”創始人不置可否，眺望遠處的天邊，大戰在即的夕陽，血色繚繞，寧謐、緩慢，一如持續了千百年的人類戰爭，從未因為任何代價而痛改前非過。每一次的改變，僅僅意味著更多的人遭殃，被牽連，沒有生還餘地。“你從不幹涉隨機事件，為什麼這次——”盧曦忽然住口，她看到了一片眼熟的建築物，賦鑫官邸。她心下全明白了，這畢竟是創始人，能在外界虎視眈眈的情況堅守保護傘的立場，怎麼可能不與權力寶座上的人建立緊密的合作呢？創始人來自柏圭初代建立者家族，一個已經失去影響力的大家族，抓住這次機會他能帶領家族重回巔峰，誰會放棄？停機坪上站著幾名特勤人員，盧曦下了直升機後走在創始人身後，他看起來就像走在保護傘大樓的停機坪，輕鬆、自如，看不出絲毫情緒。賀夫人早已讓傭人準備了創始人喜歡的威士忌，盧曦懷疑他可能對酒根本不感興趣，隻不夠在社交場合表現出與他形象相符的品位。客廳裏的薑醫生起身與創始人握了一下，琴奇優有些尷尬地站著，以他的身份、資曆，在這個場合沒什麼話語權，創始人沒有先跟他打招呼，琴奇優知道自己會一直尷尬下去。在這些掌握未來命運的精英眼中，有再多金錢的琴奇優也隻是一張數據單，數據是隨時可以調整、換算的。盧曦粗略地看了看市長住的地方，相比水雲灣別墅，官邸的設計壯觀而樸實，功能十分強大，難怪出身名門的賀夫人與兩個孩子待在這裏絲毫不膽怯。圍守在外的鐸圖部隊大多已經撤離，餘下的兵力與特勤人員配合輪值，顯示出了默契。賀夫人對著盧曦笑著道：“盧主管，難得見到真人，幸會。”盧曦心裏一怔，這是怎麼回事，賀夫人難道有求與自己。她笑著道：“是我的榮幸，能見到夫人您，您對保護傘的支持，我們都十分感謝。”賀夫人對保護傘的技術創新，每次在公開場合被人問起，她都給予了支持和肯定。賀家與保護傘的項目合作由創始人親自經手，公司上下沒人知道合作細節。“你認識喬？”賀夫人對著盧曦點了點頭，兩個女人丟下客廳裏的人去了酒窖，她提高了點聲音說：“你對酒的品位我很欣賞，我們去酒窖看看。”盧曦又好氣又好笑，在保護傘工作的這些年，大大小小的重要會議她從未缺席過，現在卻被一個名媛太太當做拉家常的女眷拉去酒窖，下次也許是廚房，客廳留給男人談大事。她忍住沒說，隻是笑了笑，轉首看了一眼客廳，創始人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去。一走出客廳，盧曦直截了當地問：“你一直都知道？”賀夫人眼神中的笑意尚未斂盡，道：“到底是保護傘的高級主管，效率驚人。”她對跟隨在後的女傭揮了揮手，對盧曦道：“你幫那群人時，想過會走到這一步嗎？”“柏圭早晚有此一劫，你知道。”盧曦似笑非笑。賀夫人沒有理會她語帶譏諷，道：“喬是個殺手，宵小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你把女兒嫁給了私生子。”盧曦不客氣地說。賀夫人臉色一變，表情變得十分僵硬，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道：“你知道？”“炸毀凹地莊園就是為了毀滅證據，閣夭跟著陪葬，這是柏圭精英決策層的風格。”盧曦譏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