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小起身沒有理會她，徑直往主樓的房間走。女傭趕緊跟在他身後，喃喃道：“剛才夫人交給我一樣東西——”“什麼？”宵小猛地回頭。女傭不禁瑟縮了一下，道：“我一直都明白她。”說著她將手上的金屬芯片遞給他，宵小拿在手上疑惑地看著她，問：“你叫什麼？”“你可以叫我安妮，”安妮笑著說，“我的名字不重要，每次去新的地方工作，就會有一個新的名字。”宵小沒有接話，他知道為官邸工作的人必須嚴格保密，這使得每個工作人員千變一律，沒有個人屬性，循環在龐大的機構中輪回，沒有可期待的晉升或資曆。安妮的出神地看著他，宵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知道藥物放在哪兒？我去取，你待在安全的地方等。”“藥放在夫人的櫃子，需要生物鎖。夫人擔心有人會對孩子下毒，藥物類都放在一個特殊的櫃子裏收著。”“隻有一把生物鑰匙？”“嗯，市長先生不需要。”宵小正欲再問，發現牆外的火勢凶猛，沿著外牆燒了一圈。剛才在書屋裏的人萬一沒有及時撤離，這會兒多半被煙熏得夠嗆。他轉念一想，問：“所有人都在安全屋裏了？”“是的。”安妮點點頭。“莫雷和休矢呢？”安妮眨了眨眼瞼，道：“因為......因為休矢少爺和夫人的事，市長先生禁止他出現在有夫人在場的地方。”“莫雷也是？”宵小笑道。“哦，莫雷少爺和盧曦小姐被派去執行任務。”“什麼時候的事？”宵小驚異，他明明記得盧曦的臉在安全屋裏出現過，她怎麼可能突然離開？“官邸的大門開了，圍牆上出現兩道紅光，我猜這個時候能被派去執行任務的隻有他們兩個。”安妮道。宵小發現有些小看了這個女傭，她看起來不韻世事，生長在上流社會裏麵目模糊的下手，連名字也不是必須。“我知道很多事，”安妮看出了他的疑問，“我們很多人都是如此。盡管我們看起來傻乎乎的，隻能做著毫不起眼也沒價值的工作，可很多事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沒有價值的人，絕不要相信任何人對你說這種話。”宵小有些意外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安妮的眼底泛起一陣淚花，一手拉著他的胳膊，道：“莫雷被派出去，一定發生了叛變。”宵小向主樓靠近，隨時警惕可能的埋伏。安妮在他身後道：“5分鍾內，我們沒有返回，市長先生會打開地下通道，躲會地下堡壘。”“如果是鐸圖的人，他有辦法找到地下堡壘的入口？”“他沒有交出地下堡壘的權限，”安妮嚴肅地搖了搖頭，與她的年紀不相稱的成熟，“他不會交出去的，他寧可放棄聯盟群島的海域，也不會放棄對柏圭的掌控。”“除了市長之位，這裏還有什麼對他這麼重要？”“他出生在海立雲垂，他欠他的族人一個歸宿，這是他上任的條件。流亡在外的節兀人也將來到柏圭，那個時候的柏圭會翻天覆地。”宵小回頭看了她一眼，安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道：“你想過反抗嗎？”“我想過和愛的人一同死去，為了值得的事。”安妮出奇冷靜地說。宵小感到胸口一陣灼熱，像有團火在他周身燃燒了起來。他以為是火勢燒了過來，發現並不是，隻見安妮拉著他從一條小徑穿了過去，官邸上空飛來幾架偵察機，礙於火勢凶猛，偵察機轉了幾圈後又飛走了。官邸外不斷傳來爆破、掃射聲，架起的防爆欄遭受猛烈攻擊，空中幾架無人機接連被擊落、墜毀。宵小驚疑不定，“怎麼會？”“你有朋友？”安妮問。宵小沒有回答。安又道：“莫雷和休矢是被逼的，他們不服市長先生。”“誰會想臣服魯伊斯？”宵小反問。“還有誰能收拾殘局？”宵小盯著她的臉頰，試圖找到蛛絲馬跡，一個官邸的女傭會有這些想法，讓他始料未及。他心想，柏圭建立後無形之中將人劃出等級，不在精英階層的人自動被剔除，階層之內的人自娛自樂，已經很久不知道大眾需要什麼了。那麼，究竟誰才是精英？抑或隻有掌握權勢之人侵占的資源來確保精英階層的穩定，結果卻像近親繁殖，成為了真正需要被淘汰的人？安妮的眼神越過他，看著身後的門，她伸出手掌在大門右下角一塊凸起的石塊一掃，大門開啟一道，僅容一人通過，她率先進入，轉身對他道：“快，我知道裝備在哪兒。”宵小極快通過縫隙，身後一連串子彈掃射，燃燒彈被扔得到處都是，火勢將整個官邸包圍，濃煙四起。“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待在官邸裏？”宵小在她身後追問。“一文不名的人，在哪兒出現都不奇怪。我在這工作，偶爾還能看到大明星，譬如休矢少爺，他來過官邸幾次。米麥可在任時，他來的次數更多，不過不是找馬蒂爾，他替米麥可做事，籠掠人心。”安妮頭也不回地說，“社團裏迷戀他的人不少，聶堯惠還不算。”“哦，你呢？”宵小盯著她道。安妮停頓了一下，看著他道：“我說了，我是個女傭，沒人會注意到我，休矢少爺當然也不會。”“想不注意你太難了。”宵小說完，幾步走上前親吻她。安妮緊貼在他胸前，呢喃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我隻在新聞上看過你的臉，我不會記錯你的眼神，我能認出這雙眼神。”宵小看著走廊盡頭一扇半開的門，安妮點了點頭，說：“就在房間裏，走吧。”官邸的牆體由特殊結構搭建，進入緊急狀況後官邸被封鎖了起來。兩人剛踏入房間內，房間門沉重地關上，屋內一片昏暗，窗戶外如白晝閃過。簾幕落下，屋內重回昏暗，幾許光從縫隙中漏進來，勉強能看見彼此的距離。“外麵的人功進來了。”安妮平靜地說，她蹲在地上不知找什麼。宵小走到她身旁站住，被她忽然抱住腿，她說：“你是來找喬的嗎？”“這你也知道？”安妮點了點頭，將手中之物給他。宵小一摸便知是金屬芯片，道：“你怎麼會有？”“夫人給我的，”安妮抬起頭看著他，道：“她不希望他們得逞。她是個母親，她要為孩子們的未來考慮，她不希望今後的世界變成那樣，她和厲允早就認識，她們早就在計劃。”宵小忽然笑了起來，扶起她道：“你在暗中幫忙？”“我微不足道——”她的話還未說完，宵小親吻著她。她感到身上的衣服被扔在了地上，屋外轟隆隆的爆炸聲，隨時會飛灰湮滅的兩人盡情地吻著彼此。這個房間曾是休矢和沫麗幽會的地方，安妮不由地想，不能輕易許願，誰知道哪天真的就發生了。宵小像頭敏捷的猛獸，敏銳地捕捉著她的情緒，她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自從第一次在新聞上見過他，她就愛著他。安妮摘下了他的人皮麵具，比她在新聞上看到的更英俊，陰鬱的眼神，熱情如火地吻遍她。她似乎屋外亮起的一道白光，她仿佛漂上了雲端，他去哪兒，她便跟著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