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樣,在我的來回翻動中,白蘇留下的報紙碎成了微末,在磷火的燃燒下消失無影。
病房裏彌漫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卻和上次讓我昏迷的味道不同,這次的味道裏滿是淫靡,讓我不可自拔的想起白蘇胸前的波濤洶湧。
現在的白蘇,在我心裏已經有了特殊的意義,昨晚的幾個小時仿佛有一生那麼漫長,把我和白蘇的距離無限拉近。我突然相信人和鬼之間也是可以有感情的。
我又在病房裏住了兩天,每天晚上都在焦急等待。但是,讓我失望的是,白蘇再也沒有出現。第三天(太陰曆八月初三),我無聊透頂,於是辦了出院手續,打道回府。
我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是徐長卿幫我開過來的。我上了車,抬頭看見一張便簽紙貼在後視鏡上。我撕下來看了一眼,是徐長卿留給我的,隻有七個字——別忘了西藏之行。
回到九溪,大老遠就聽到陣陣哀樂。開始我並不在意,在九溪住了這麼久,我知道九溪大多是留守老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逝去。
在我心裏想著死者會不會是我認識或見過的人的時候,車子已經駛進了九溪街道。街道第一家就是水印上師的家,我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發現朱紅大門上掛了一副白色挽聯,大門兩側,擺滿了各式花圈。
我心裏咯噔一下,猛踩了一腳刹車,頭撞在方向盤上,腫了一個包。
水印上師家裏聚了很多人,我默默的走進去,第一眼就看見院子正中擺著一口上等楠木壽棺,棺木正中掛著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果然是水印上師!
正廳裏擺了一張香案,上麵放著一大兩小三個香爐,每個香爐裏都插滿了檀香。一幫老年人圍坐在香案旁,聲音低沉的念著佛經。
“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知一切法;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得智慧眼;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度一切眾;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得善方便;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乘般若船;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得越苦海;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得戒定道;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登涅槃山;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會無為舍;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同法性身……”
在我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在輕聲耳語,我從他們小聲的談話中斷斷續續聽出了水印上師的死因。按他們的說法,水印上師是前幾天晚上迷路,不小心走上觀音山,被厲鬼勾了魂死去的。
我聽的出神,院子裏突然刮了一陣陰風。陰風過後,我感覺背後有一雙冷冷的眼睛盯著我,我猛一回頭,恍惚看見水印上師的遺像正在對著我陰笑。我不敢繼續待下去,慌慌張張的衝出去,駕著車子落荒而逃。
回到九溪330號,我喘著粗氣沿著老式木質樓梯一階一階向上,爬到六樓的時候,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我帶著疲憊望了一眼我家對麵的牆壁,驚訝的發現徐長卿畫符的地方被人塗了一副奇怪的圖畫:一個歪歪扭扭的人,左手舉著一把劍,右手握著一條蛇,線條簡單但卻充滿了力量。
這副圖畫我似乎在哪見過,仔細回憶了很久,我終於記起,上個月去越王古城遺址的時候,我在鎖住城樓的銅鎖上見過類似的圖騰式畫像。據說這種畫像在古越國是一種神秘力量的象征。
我不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不經意的惡作劇,總之,在經曆了這麼多事以後,我已經悟透了一個道理:該來的總歸要來,與其擔驚受怕,不如坦然接受。
再次瞥了那副古樸的線條畫一眼,我打開自己的房門,邁步走了進去。房間裏還是之前的擺設,隻是在四麵牆上多了一些朱砂黃紙製成的符咒,想都不用想,一定也是徐長卿貼上去的。
不過,這反而讓我安心了很多。
剛到傍晚,我就早早的躺到床上,希望白蘇能來找我,或者至少在夢裏能見到她。但是天不遂人願,白蘇沒有來,我也沒有夢。
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刷刷”的聲音驚醒,我看了看手機,12點剛過。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一會大一會小,聽起來像是泥瓦匠粉刷牆壁時發出的聲音。
我打開吊燈,下床推開房門,在明晃晃的燈光下,看到詭異的一幕:一個老太太佝僂著腰背對著我站著,左手提著一桶顏料,右手拿著一個鋼刷,正在往那副奇怪的線條人形畫上塗抹顏料。
那桶顏料是紅色的,刷在白色的牆麵上十分搶眼,像潑在上麵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