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少爺呢,是不是心虛又溜出去了……還知道害怕……你們幾個馬上去把他給我找回來。”有些顫抖,低沉卻威嚴的老婦聲音從窗外飄進來。
這兒是西廂,俞家客人通常住的地方。這間屋子外邊看著沒什麼不同,裏麵的裝飾卻是用心布置過,年輕女子喜歡的模樣。金銀彩繡玉茗花圖樣的真絲床罩和被套,暗蘊光澤,風格典雅;朱紅漆嵌螺鈿的架子床和五屏式梳妝台,雕龍畫鳳,很是精致。這待遇看來,沒和俞家“小祖宗”的差多少嘛。客房不久居,那堪費心神。住這裏的姑娘,即使不是開掛的女神,也該是俞家極其歡迎之人了。
宋家小姐,單名琪,杭州綢緞商人宋本清的女兒,也是俞老太的外孫女。七八歲時宋琪常跟著母親來俞家玩,一待兒就是好些日子。俞老太育有兩兒一女,小棉襖對比兩個傻小子,自然是小女兒,宋琪的母親——俞亦歡最受喜愛了。愛屋及烏加上宋琪可會說話,哄得老太太很開心,俞老太打心裏就喜歡這個外孫女。正好也和俞少爺年歲相當,可以一起玩樂。本來其樂融融,偏偏昨晚的一場鬧劇,自個兒的親孫子竟把外孫女弄進水池裏,攪得這個六十多的老太太心神不寧,一邊痛惜親孫的所作所為,一邊心疼外孫女的飛來橫禍。俞老太很擔心,都快一天過去了,好幾個大夫也來查看過,都說宋琪沒外傷,昏迷這麼久著實不該啊。幾個老大夫輪流查看無果,就一致地歸為疑難雜症,束手無策,難以治療。可表妹還沒醒,這個罪魁禍首表哥就不見蹤影了,俞老太恨啊,要是自己還年輕,非得親自出去把這個臭小子抓回來。
落日餘暉懶洋洋地爬在山牆窄巷,碼頭上幹活的人,街邊稀稀拉拉的小商販也紛紛回了家。黃昏將盡,夜幕來臨,床榻上的人兒輕輕地一個翻身,驚得守在一旁的丫頭樂開了花。
“哎呀,我的腰怎麼這麼累……”躺著的宋琪迷糊地喃了一句。
“表小姐,表小姐……你是醒了嗎?”丫頭輕聲地問。
“嗯?誰在跟我說話,我說了今天不去飯堂的啊。”接著有人輕輕搖著她的肩,“醒醒,表小姐……表小姐,醒醒”,反反複複就是這兩個詞。
“誰啊這麼煩呢,睡得好好的總是搖我幹嘛”,宋琪揉著眼睛慢悠悠地睜開。床邊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穿一身綠衣的小丫頭,正滿眼期待地盯著自己。
這種陌生詭異的氛圍一下激發了宋琪的靈魂三連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現在在幹嘛。宋琪一時沒回過神。看看旁邊衣著古裝的少女,還有這房間突兀的明清風格裝飾,我的個乖乖誰把我搬到展覽館來了。宋琪強行停止了自己快要無限發散的想象,拉著被子側往牆麵趕著繼續睡去。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夢。
剛想翻過去,床邊的那個丫頭又開始叫喚了:“你可不能再睡了表小姐,俞府上下都因為你一團亂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了,小桃這就去叫老夫人過來。”
“哎呀,別……”話音未落,那個丫頭已奪門消失了,是個靈活的家夥。
“真是的,門也不給帶上,涼風颼颼的怪冷……”宋琪自言自語,想起身關門。可剛坐起來,宋琪瞧見自己穿著白色立領對襟睡衣,一席涼意灌滿脊柱,硬生生搶去了周圍的冷意。宋琪看見這種古裝片才會穿的服飾,此刻套在自己身上,一下無法淡定,思緒飛轉起來。宋琪伸手摸了摸被子,是絲滑細膩的觸感;又敲了一下床邊,是木頭“咚咚”的聲響。望著滿屋子叫不出名的擺設,想拒不承認,可現實卻作對。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我明早還有課要上的啊,逃課要扣分的別玩我成不,各路神仙們求放過。”宋琪邊想邊跪起來不自覺合十雙手祈禱著。
“琪兒,我的琪兒,可憐的琪兒啊……”聲音先傳了進來,而後才出現一個由兩個丫頭攙扶,衣著華貴,氣質雍容的老婦人。
宋琪一臉茫然地望著這個親切叫著自己的老人家,心想著自己叫宋琪沒錯啊,但她是誰?前後約八九步,跟來了三個提著箱子的人,他們帶著又驚又茫然的神色,全部一時間圍到床邊。原來是大夫啊。他們每個人都進行了一次全套“望聞問切”,欲語還休,麵麵相覷,隻見三個人的眼神交流不停。
“老夫人啊,是這樣的……”終於有一個人舍得說話了。“宋小姐既然醒了,就說明沒什麼大事了。查不到皮外傷,腦袋嘛,看眼睛這麼有神采,應該也沒事……開幾幅藥調理就好……”
“最好還是堅持觀察一段時間……”一個大夫似有不安得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