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城醉酒,腳步輕浮,一路跌跌撞撞回到驛館,一身冷汗。
雪兒為他敷了熱毛巾,沏一杯香茶醒酒。
“怎麼?人家請你當他的客卿,月俸百金,你反而嚇成了這樣?”越陽冷諷道。
“我還能接著喝……”
“別裝了,外麵沒人。就我們兩個。”
“雪兒……”
“我支她去睡覺了。”越陽靠過來,支著腦袋看他。
隻那麼一會兒。
“媽的!”葉初城扯下毛巾,站起來,“她怎麼忍心讓我跟一個女流氓單獨留在一起。”
“咱們能坐下來好好說一說正事嗎?”
越陽動作不變,依然是右手掌貼著下巴,目視前方,聲音卻些許嚴肅了一些,還帶著一絲嬌柔。
“能有什麼正事好談?天一劍經你已經拿到了,齊國現狀也看得清清楚楚,你們晉國想從這裏麵討好處,沒有半點機會。”
葉初城把窗戶打開,涼風吹進來,兩個人的頭發纏到一起。
“你就不能把頭發剪剪?”
“剪了我就不像個女孩子了。父親以前喜歡讓我扮男裝,顯示晉國依然有後,顯示他還算個不那麼無能的君主。那個時候人們看見他,都會說你看,他生了一個多麼俊俏多麼有能力的繼承人,我們晉國還是有希望的。”
“但我不想做男人,我想像母親一樣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所以從小看見那些漂亮又會打扮的姑娘們就特別羨慕。”
“媽的雪兒每天早上起來都是我給她梳的頭……”
“但是父親說越陽啊,為父這輩子一事無成,不光把祖宗的封地丟得一幹二淨,甚至連延續香火這樣的事情都辦不到。可是晉國還有十萬人呐!你總得讓他們有個盼頭吧?”
“可惜他們的盼頭還是沒了。”越陽笑了笑,“我長大了,胸凸屁股翹,換上女裝的那天,數千人在大殿前麵長跪,甚至有人撞柱,血濺了我一身。”
風把她的紅裙吹起來,蒙在葉初城臉上。
“母親上吊自縊,父親下罪己詔,連夜到太廟下跪請罪,三日不起。我被送到了趙國,做八十歲的趙無恤的小妾。”
“我大概聽說過這件事。”葉初城說,“那個時候我剛來齊國。”
“那後來的事你也聽說了?”
“聽說他死在了你的床上……”葉初城摸摸鼻子,隨後趕緊擺手,“不過我是一直不太相信的。不過見了你之後……”他後一句話散在風裏。
“那晚也是這樣的天氣,我還是這樣的打扮,門窗都開著,風那麼大。”
“然後?”
“然後蠟燭滅了。”
“這就完了?”
“不,蠟燭滅了,他爬上了我的床,離我不過三尺。”
“所以?”
“所以我捅死了他。”
“這……完全不符合想象啊!劇本寫錯了吧?”葉初城倒吸一口冷氣。
越陽沒有理會他,雙眼迷離。
“我連捅了他四十三刀,身上全是血。後半夜抱著被子捱到天亮,一直看著外麵發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亂劍砍死了。可第二天他們來收拾趙無恤的屍體,一句話都沒說就把我送了回去。後來的傳聞竟然是他縱欲過度,死在了我的床上。這都是一群什麼人啊!”
越陽似笑非笑,眼裏映出了光。
“我回去以後他們說我不詳,一邊給我扔雞蛋一邊慶祝。趙國換了新君,晉國又可以過幾個太平年了。”
她這個時候才看向葉初城,用一種無法被避開的目光。
“可是我跟我的母親,我們到底都做錯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