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百石欣賞》
中國人愛石頭。從古到今,關於石頭不知寫了多少詩文,演義了多少故事,可以說,石頭形成了它獨有的文化現象。沒有英雄的年代是盛世,盛世裏玩石頭是雅事。
近些年來,由於石頭交易市場的形成,采石的賣石的藏石的熱情高漲,甚至近乎於瘋狂,而這種瘋狂又使奇石大量湧現,其種類之多讓人驚駭,其精美又讓人歎為觀止。但是,奇石是大自然的產物,沒有誰能把它都見完,也沒有誰能把它藏盡,於是,我們就有了征集天下奇石出一畫冊的動意。
這本畫冊要呈現給所有愛石的眼睛。
用眼睛收藏其實是最大的藏家。
我以前寫過一本《小石頭記》,所以我來承擔為這些征集來的奇石配文。原本雄心勃勃的,可真正寫起來,才知道特別困難,麵對著一百多石頭,以我的審美,以我的知識,能有多少話說呢?勉強為之了,幸虧是一本畫冊,主要的是畫圖,文字畢竟是附庸吧。
但我們得意的是所征集來的石頭都是精品,雖不敢說天下奇石一網打盡,起碼,它來自全國各地一些著名藏石家之手,在現時,它是極具代表性的。
1、浮屠石
此石高10.6米,重130餘噸,出自山東費縣,發現於2003年8月。
這應該稱之為國石。
之所以稱為國石,是它巨大完整,氣勢磅礴,世間罕見。二是造型為塔,基有龜形,塔頂成龍狀,渾然天成,不加雕飾。三是塔身又出“日”、“月”二字。常言:盛世又有祥瑞出。浮屠石一出現,即轟動海內外。
此石為王立新先生收存,但不宜私人藏之,應豎立於寺院、廣場或公園,為萬人觀仰。據說王先生欲捐獻黃帝陵,若此事成就,那將是一個標誌性的建築,一尊永遠的圖騰。
2、錦繡河山
如果這是一枚雨花石,並不為奇,但它高90厘米,寬140厘米,厚40厘米,重達900公斤,實在令人震撼。
中國畫最擅長山水,可縱觀古人和今人,誰能畫出如此線條和色彩的作品呢?它是可以搬上講台,來講述中國山水畫的一切技法的。
藏此石者北京人劉守東,他說他遇到此石沒一日不看的,百看不厭。他是有福,此石是天賜的。
3、獵鷹
古人素有馴鷹的習俗,常把訓練有素的鷹作為捕獵的得力助手。
這隻鷹該是獵人乘坐駿馬、青犬相隨、而手托著的那隻。
臥著的鷹無能如雞,瞧瞧那眼神吧,就知道它的厲害。
質地為葡萄瑪瑙,有紅、藍、紫、褐色。石頭本身就很珍貴。
4、八千裏路雲和月
此石極規整,顏色呈墨綠色,而墨綠色上出現的白,白為日和月下騰起的沙塵,位置恰正,層次合理,使整個石頭成為一幅很肅殺很壯懷激烈的畫。
這幅畫最讓我想起那些遠古的邊塞詩。
任何東西一旦生成,它就有了靈魂。這是塊美雄石。
5、花臉
這個臉真花。
花臉的都醜,但往往醜能避邪。中國戲劇裏,人物都是把油彩塗在臉上,所以形成了臉譜。這個石人的臉譜是最誇張,色彩最為豐富的一個。隻是我們不知道它演動了一出什麼戲,是《刺秦》裏的荊軻,還是《夜巡》中的鍾馗?
一塊使人想到曆史和傳說的石頭,一塊滑稽得讓人忍俊不禁的石頭,一塊難得的奇石。
6、奔馬
漢馬瘦,唐馬肥,這是匹漢馬。
現代戰爭,誰擁有速度最快的飛機,誰就是占據優勢,而古代則是馬。漢武帝崇尚武功,他要抵禦匈奴,才派張騫出西域覓尋汗血馬。我們在武威出土的“馬踏飛燕”,那馬的形象就酷似這石上的馬,以致在我見到這塊石頭時,竟疑心這是漢時的壁畫。
唐代是繁華而奢侈的,馬都肥臀,宋馬多在陵墓前見過,有些呆頭呆腦,現在的馬少了,除了大草原上,而出現在旅遊點的則成了供人爬上去照相的物件。
時代發生著變化,人的精神在萎靡著,我們太需要力的東西,健的東西啊。
7、孔雀
正如任何一個字都可以作為姓氏一樣,石頭上什麼圖案都會出現。這塊石頭上的孔雀吸引人的眼球,是整個石頭顏色黃白,比較幹淨,而孔雀又深紅均勻。更難得的是孔雀圖案如大寫意畫家的手筆,造型浪漫,筆法簡潔。
民間將孔雀稱作鳳的,許多人家,尤其女主人屬雞的,都喜歡掛一幅鳳畫。若能有如此的石頭置於家中,那才更吉祥了。
8、京巴狗
現在寵物盛行,奇石中也多見狗的造型。
多有寵物,一方麵是社會物質豐富,民生安逸,一方麵是人情冷漠,交際隔閡。我一朋友畫了一幅寵物圖,我在上麵題款: “人境逼仄,佛人者則心境浩淼,精神與天地往來,一般人則善寵物。”我們都是一般人,寵物就給了我們柔愛、忠誠、歡樂。
這塊石頭極像鄰家的那隻狗,主人喚它是笨笨,可能是貝貝,我出門的時候,它就蹲在鄰家門口,我叫它,它沒有理,眼睛警惕地看著。
9、孔聖
魚中有鯨,鳥中有鳳,我們有聖人。聖人是上天派來指導芸芸眾生的,所以他注定苦難。這方石頭呈人形,高聳的額頭,突出的鼻梁,長長的胡鬢,麵容疲憊而目光深邃,我們就想起了孔聖。
我們始終生活在前人創造中,但誰在發問:這椅子是誰發明的呢?這茶杯是誰做的呢?太陽每天都在照著,隻有天陰天冷了才意識到太陽的重要。呼吸是每時每刻都進行,我們又常常覺得這一切似乎不存在。大恩自然是不言謝的,當我們為我們的文化得意的時候,突然見到了這個石形的聖者,我感慨的是它那一種周遊列國傳播儒學的疲憊。
10、獨坐黃昏
不會相思,學會相思,就害相思。這是《西廂記》上的話,崔鶯鶯是什麼模樣無以得知,而這塊石頭上的少女卻讓我們感受到了懷春期的憧憬和幽怨。
這塊石頭上的畫麵構圖非常好,少女緊坐石右,將二分之一空出,而長裙又包括石底部,使整幅畫形成了S狀。更有趣的是色彩搭配極其精美,即便人物純用黑,也該濃則濃,該淡則淡,濃濃淡淡,過渡自然,層次分明。
此畫隻有石生成,人工難能。
1 1、美的旋律
這是一尊美女的胸像。美女高仰著頭,臉側著,隻看到一點麵頰,可能是立於早晨的窗前吧,陽光斜照,頭發融入後背的陰影中,而人體最美的曲線就展示了:下巴,脖子,乳房,乳溝,是那麼的圓潤,飽滿,健康和亮麗。
得一塊有人像圖案的石頭容易,得一塊造型類人的石頭也容易,而整體的,又部位極其標準的美人像卻十分難得。俗話說,美人有一陋,這個美人是完美。
12、達摩石壁
達摩石壁的故事幾乎人人都知,許多畫家更喜歡畫這題材。我見過一些畫,達摩都形容枯槁,又一臉莊嚴,覺得哪兒不對。達摩當然是高僧,但畢竟也是人,他在石洞裏靜修悟禪是那個樣子嗎?不是那個樣子又是什麼樣子呢?看到這塊石頭上的畫麵時,就更認同這個達摩了。
山壁是斑駁的,似乎長滿了苔蘚,這些苔蘚四季變換顏色,如今成黑色,該是到了冬天。洞是一層一層黑線勾勒,視覺上達到了洞的深幽。達摩呢,盤腳搭手,光頭漆目,一臉虔誠而又平和。佛教是心的科學,它是一直要作轉化,即把種子轉化為大樹,把蠶轉化為蝶。這個達摩不張揚,不做作,平常而不猥瑣,孤寂又麵部豐潤,他應該是真正的悟道者。
13、龍石
龍的形象是隨著曆史而變化的,清代的龍圖案雖然威武,但也太繁瑣,不如古玉和青銅器上的龍圖案簡潔。這塊石頭上的龍是寫意龍,就那麼一筆,形象盡出。
如果僅僅是條寫意龍的圖案,這塊石頭也就一般,但這條龍是紅的,大紅,它在千石萬石之中就一下子跳出來了。觀美人色重一點,就憑這紅,這塊石頭讓我永遠記住了。
14、海嶽
此石係廣西大化石,體積58×110×70厘米,謂之為海嶽,甚不解其命名者之意。細詳,覺得取名海嶽似乎也有道理,此海非大海之海,而是指容量極大。
陝西人素將大的東西稱海,如大碗為海碗,大酒量為海量。海嶽者喻是非常高大的山。
此石之勢來自於造型,上大下小,上長下短,上寬下窄,懸空倒掛而重心穩實。但它給人的力度卻是含蓄的、幽深的。這就有了韻味。
15、板橋遺墨
這塊石頭其實應該平麵放,就可看出它是一塊硯,硯中留有殘墨。殘墨是誰留下的?收藏者是江蘇入,江蘇曆史上出個書畫聖手鄭板橋,石頭的名字當然就是板橋遺墨了。
“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板橋屬於一等人,他的殘墨留下來,也留下了他的精神。收藏古墨的人很多,許多古墨極其珍貴,但這塊石頭上墨可能“不可無一,不可有二”了。
16、母子
坐著的母親,是年輕美麗的母親,懷抱著嬰兒,嬰兒一頭胎發，是在吸吮著乳汁吧,母親垂首深情地看著……
這塊石頭的造型不是這樣嗎?
母親的愛是世間最大的愛,母親也就是愛的化身,正因此,愛使這個母親幹淨無瑕,光潔通透。
每個人都誕生於父母的愛,又在母親的愛憐中長大,感恩母親,讚美母親,是我們作為人子的最基本屬性。
17、獨角獸
好的石頭當然要看它的石質,還要看它的顏色,這塊石頭即便不是個獨角獸的形狀,它的石質,顏色就給人以無盡的美感,而它偏偏又是個獨角獸的形。在曆史博物館裏,我們見到了許多青銅器,尤其那尊獨角獸,歲月的浸蝕,色彩就是這麼斑斕而又凝重。麵對著它,猶如麵對了曆史,曆史不是精巧的,它也因此渾然雄沉。
這樣的石頭置在家中可以避邪鎮妖。
18、紋石
石頭上大多有紋,但像這塊石頭上全是紋的不多,如果也有全是紋的石頭,而紋凸出如浮雕的不多,可能還有凸出如浮雕的紋石頭,卻敢肯定凸出如浮雕的紋排列有序,像群龍纏繞的不多。
這就是我們看重這塊石頭的原因。
市而常見到綠檀木雕,其雕刻得十分精美,把這塊石頭和那些龍精雕件放在一起,還能分辨誰是石頭誰是木頭嗎?
19、洛神
這塊石頭別的都平平,但石上的圖案令我一下子就想到《洛神賦》。《洛神賦》是千古名篇,其淒美的故事,浪漫而絢麗的描寫,讓讀過的人無不動容。而奇石竟重現洛河之上的風情,真令我驚歎又覺無限神秘。
石頭的背麵是黑色的,正麵卻灰白,是天陰著,還是暮時,恰是甄氏的心境。多麼美麗的甄氏呀,從洛河上走過,紅雲與鳳凰同舞,長發與衣袂飄曳,可憐可愛的人遠逝,惆悵的是《洛神賦》的作者,也更是我們所有的人。
20、演技
前些年,鳳凰衛視台有個評論員常在電視裏說話,他略有口吃,每次聽他分析時政,說了上句,總擔心下一句他說不出來了,但又說了出來,而且說得非常好。看到這塊石頭,那是隻小狗呢還是什麼小虎在球上或架子上表演,我就有了類似對那個評論員的感覺,擔心它要失敗了,掉下來了,但它並沒有危險,仍在表演。
21、祈年
廣西大化的石頭大多石型奇特,多有芝麻紋,竹葉紋,水花紋,雨點紋,葉脈紋,鐵線紋,石質堅硬細膩,玉質感極強,我們看到的這塊高80厘米,厚20厘米,重100公斤,以金黃色為主調,虎皮黃中又泛著紅色,溫馨鮮亮,為大化石的上品,之所以題為“祈年”,是石浮雕般顯現出一個十分逼真的老龍王形象,似正作祈求豐年狀,專注而神聖。
龍王祈年,風調雨順,是天意也是民心,此石應作國石。
22、太湖石
觀賞石之熱是近十年的事,而中國最古老的觀賞石卻要算太湖石。太湖石講究瘦、透、露、皺、秀,這塊石頭就體現了這些特點,而且幾乎達到極致。玩什麼東西和玩家的情操、審美直接關聯的,所以看藏品就能識藏品的人。該石的主人我未見過,但我想他該是講究的,細致而儒雅。
我已經講過,現在的石熱有許多誤區,比如礦物質的石頭,矽化木類石頭,以及太追求石的圖案和酷似什麼。古人的審石還是趣味高的,米芾拜石,拜的仍是這種太湖石。
23、黃土高原
這塊石頭給我的印象是德,是仁,是寬博和渾然,讓我吟起古人的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我是陝南人,第一次到陝北黃河邊,看到高原上的山如和尚頭一個連著一個起伏綿延不盡,看到黃河岸壁幾百米高無一塊沙石,看見黃河從溝壑中漫出古銅汁般流水,我寫下了“厚雲積岸,大河走泥”的詩句,直驚歎地球上還有這麼深的黃土。
沒到過陝北高原的人,可以看看這塊石頭,軒轅埋在那裏,我們是從那裏繁衍出來的後代,是那裏給了我們民族的性格和民族的文化。
24、夔門天下雄
對於奇石,我更看重它的渾然樸厚,而不喜歡太玲瓏的:有個什麼圖案呀,有什麼結晶呀。這一塊出自長江三峽的石頭,高105厘米,質感良好,整體雄壯,讓我眼前一亮:真是夔門之半壁嘛!可以想象,坐船從壁下經過,亂石堆岸,驚濤滾雪,仰頭望去,岩石峭壁,草木森森,白雲臥著不動,落日幾抹霞光,自覺英雄豪邁,浩氣蕩蕩。
什麼樣的人藏什麼樣的石,有此石在家,家勢闊大。
25、天仙配
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廣為流傳,黃梅戲的“夫妻雙雙把家還”更是老幼皆知。現在,連石頭也知道了。
石頭描繪著它所理解的董永和七仙女,七仙女是美麗的化身,她的個子比董永高,董永是善良的代表,他躬腰感激著七仙女的施愛。石頭如扇形,下大上小,山高天高,是人間看到的剪影,也是愛情的典範。
26、恐龍出世
這是塊奇怪的石頭,奇怪的是白生生的一塊石頭,上麵卻有黑如墨的積塊,奇怪的是黑如墨的積塊,卻又凸出來,奇怪的凸出來也就罷了,卻又凸出來的是一個怪獸的頭。
怪獸我們稱為恐龍,隻有恐龍才能這樣橫空出世。
恐龍帶給我們的是一種恐怖,然而恐龍時代過去了,我們現在能見到的隻是一些石文化的恐龍蛋,僅拳頭大。
27、米芾拜石
各行各業都有供奉的神靈,如商店裏的關公,茶坊裏的陸羽,藥鋪裏的孫思邈,風月樓上的豬八戒。收藏奇石這麼熱,該敬的就是米芾了。米芾拜石成為了千古美談,曆史上有多少畫家都畫過這題材,但我從未見過誰畫的能比這塊石頭的圖案更形象更生動?
瞧瞧吧,整個石頭呈橢圓形,石質光潔細膩,難得是底色為淡黃,而米芾和石頭各自占據畫石兩邊,又均深紅。如果以墨色的角度來看,米芾和石頭凝重而靈動,雙方互為負責,形成對應。
這是一件藝術價值非常高的水墨畫,可能是石頭有靈吧,它才出現在石上的。
28、神州版圖
有中國版圖的模樣,但並不準確。這塊石頭的特點在於它是海生物化石,上麵密密麻麻都是些小魚小蝦以及貝和藻。更像是什麼文字,我們讀不懂的一部天書。
29、醉者
梁楷有一幅《顛道人》,這塊石頭好像那畫中的人走了出來,又凝固了。
那人,不再是個道人,是和尚亦可,是浪人亦可,已經喝醉了,袒胸露乳,從山岡下的小路上走來,隼在叫著,猿也鳴著,他全然不覺,隻是埋怨路不平,又奇怪兩條腿怎麼一個長了一個短了呢。
有一句話:乾坤原是一孤舟,今古從來隻載愁。愁什麼呢?愁沒有吃,又愁吃的太多,愁沒有錢,又愁隻有個錢,愁沒上高枝,又愁高處不耐寒。
世上有的東西是可以獨要的,但有些是不能獨要的,比如太陽,比如清風和月光。
生活苦悶,人需要有時醉醉。
30、發財樹
當今社會人人都想發財,所以這塊石頭被叫做發財樹,據說價格標得非常高。
我看重的隻是它的樹形。靈璧石種常常形成各種形態,又因質地拙樸而被人喜愛,但像樹形的卻是極少見。這塊石樹葉冠渾然,布局勻稱,猶如平原上獨立之木。獨立之木不像深山中的群木,為爭奪高空而細而高或歪七扭八,它生存自在,因之樁粗幹壯,葉冠如厚雲,有王者風範。
這麼大的一棵樹,四麵八方的風是吹不倒的,又有包容性,朝朝暮暮放飛和吸收群鳥。
道積宣蒙福,德盛利斯長,從這點講,也就可以稱作是發財樹吧。
31、人物圖像
這又是一幅畫,但風格是畢加索的。畢加索不會用毛筆,他的碳素筆下,人物都是變異的、分解的,看似醜陋而意味內在。這個人是誰呢?眼神是有驚恐,有疑惑,是立於窗前跳望著田野裏卷起的風柱,還是大街上發生了突然事件,近去又不敢近看,離開又不忍離開?這是個可憐的小市民,永遠都活在不安全中,但還得一直活下去。
石頭圓而白潔,如一麵鏡子,鏡子裏是你也是我。
32、青銅古韻
如果這塊石頭擺在庭宇,你不會認為那是石頭,你走近去,用指頭叩敲要聽其聲,要摘下眼鏡尋辨圖飾和文字。但它不是青銅器,是石頭。
多麼奇特的一塊石頭!怎麼就像一隻罐子,圓形的,有口有雙耳?又怎麼是古銅質感和色調?
有這樣一塊石頭出現,大自然要告訴我們什麼呢?是讓我們回顧曆史,還是啟示我們新的創造?
我久久地凝視著它,突然間,我覺得孔子正從眼前走過,孔子的頭顱不是頂上的微凹嗎?
33、龍
龍是中國人的圖騰,凡是屬相為龍的人沒有不得意自豪的。我也屬龍,平日喜收集關於龍的圖案和文字,所以一見到這塊石頭,就有了一種親切感。這塊石頭基本成方形,平整幹淨,龍字滿滿當當布置在石上,有衝石而去的氣勢,如此的構圖,匪人所能,更可貴的是龍字為草書,結體大方,筆畫寬博,但不滯臃,如雲在湧動,力量內在又瀟灑自如,一派渾厚雄沉,可以說,書法史上還沒有過誰寫得出這般不可一世的字來。
麵對著這塊石頭,我又想起了那段文字:扶河漢,觸華嵩,普厥絕,收成功,騎元氣,遊太空。
34、龜
龜,見到這塊石頭,連三歲小孩子都認得出來。但這隻龜沒有縮頭,沒有隱忍靜寂,它的背狀如馱了千斤,頭頸長伸,作努力狀,這是負重龜。
龜常常象征長壽,若總是那麼一動不動地伏著,像一塊石頭,那長壽有什麼用呢?這如有人以愛讀書為雅,什麼事兒都不做,就是坐在房中讀書,隻讀書,讀死書,還算什麼雅呢?上帝造人就是讓人來工作,來創造的呀!
俗話說:仁者壽。仁就是對生命的最大圓滿。那麼,這隻龜也就長壽,變成了石頭,壽而無疆。
35、鴿子
燈光照射,這塊石頭的輪廓畢現,明處為骨,暗處為肉,明明暗暗,一隻鴿子就靜臥在我們麵前。
我一直感慨,那些美術學院搞雕塑的人為什麼整日畫那些石膏,臨摹那些西方人的東西,而不走到山川河流去光顧奇石呢?奇石中許多造型,甚至有的已經是完整的作品。發這種感慨時,卻又想大藝術家他必然會在行當之外下工夫,平庸者你把奇石擺到他麵前,他也沒感覺,如在糧堆上也是刨著吃的,那麼,一般人,這個秘密就不告訴他。
36、觀音
你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尊古代的鑄像,它有銅鐵的質感,又有鏽成的斑駁,且側麵而坐的形象,現時的雕塑家做不出其準確,也做不出其神氣。但這是塊石頭。
我是好佛的,常去寺院拜觀音的時候,總是被觀音的大慈大悲所感動,又被觀音的美麗所驚歎,它是神性和唯美的化身。可我收藏了數十尊石的銅的木的觀音像,老實說,造型都沒有這尊觀音令我神往。
37、較量
造型,色彩,人物關係對應,此石極其準確到位,使我們在觀賞兩個摔跤手較量時歎為觀止。這哪兒是石頭呀,簡直是人做的工藝品麼,而人卻又怎麼能做得出這樣的傑作呢?
久久端詳著這兩個人,又覺得滑稽,這或許不是草原上的鬥士,是《阿Q正傳》中的阿Q和小D,他們都躬了腰,你抓著我的頭發,我抓了你的頭發,僵持在未莊的街頭上。
亦莊亦諧,這塊石頭的趣味無窮。
38、仁者壽
這是一隻龜,功夫在龜頭,尤其那隻眼,呆呆地睜著。但這哪裏又像龜呢,石市上酷似龜的形象石太多了,哪個都勝過它。之所以看重這塊石頭,在它的似與不似之間,而它的薄厚,憨實,透著一種平和與寬容,這就可安妥我們的浮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