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家裏突生變故,蕭老爺子入獄,妻兒顛沛流離,生活一度過得淒苦無比。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想必當年有很多家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到這些,他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想聽故事嗎?”蕭老爺子好似陷入了沉思,口中邊道了一句。
蕭遙和林道默不作聲的點下了頭,感覺到過程中的氣氛很沉重,很緬懷,因此兩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關於那個時期的事情,大多都沒有記載,更是無法從曆史上考究,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的孩子,無法體會當時的情景。
蕭老爺子沉思了良久才道:我和遙遙的奶奶是自由戀愛,我們是在部隊裏認識的,在那個年代算是門當戶對的兩個人。認識沒有多久,我們便相識,相知,然後相愛,再就是順理成章的結婚了,然後便有了旭兒的到來。
在未來的幾年裏,我們這個家庭無疑是非常幸福的,可是突如其來的變故卻讓我措手不及。當年,因為家裏的關係,我在廠子裏麵做到了一個小幹部的位置上,在某天夜裏,突然來了一隊警察闖到家裏把我帶走了,並且給我安上了一堆莫須有的罪名,我深深的明白這是因為什麼,但卻感覺到相當的無可奈何。
那天夜裏,我被帶走以後,遙遙的奶奶哭得傷心欲絕,前所未有的恐慌籠罩在她和旭兒身上,要知道當年旭兒才三歲,旭兒的媽媽才不過二十五歲而已,一個孩子一個女人想想都能明白是多麼的無助。
後來,遙遙的奶奶也漸漸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不過她寫信告訴我,堅信我是被冤枉的,並且一定會等著我出來,而我這一關就是三年,整整三年,在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家裏沒有男人的情況下,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們娘兩是怎麼過來的。
這三年中的某一天,那年旭兒五歲,她們娘兩整日都是過著有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那個時候城裏還不比鄉下,至少有口飯吃,買糧要糧票,買油要郵票,買肉還要有肉票,而我這個反革命份子的稱號被安在頭上,本應該享受的權利她們娘兩卻無從享有。
冬天到來,那天旭兒對媽媽說,我餓了!遙遙的奶奶在家裏四處翻找,卻一無所獲,在遭遇了變故之後,所有的東西都充公了,隻留下了一棟老房子給她們居住。
旭兒她媽最後實在沒辦法,才帶著旭兒去找娘家人,路上看見有賣烤地薯的,還信心十足的告訴旭兒,回來媽媽給你買地薯吃,當時旭兒很懂事的笑了,笑得很甜!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去到娘家尋求幫助,卻遭來了一雙雙的白眼,別說熱情款待,就連一口吃的都沒能施舍給她們,旭兒她媽一度絕望了,回想起家裏那些親戚說的話,她甚至感覺到天快要塌下來了。
“你家男人是反革命,一輩子都要待在監獄裏了,你還來連累我們做什麼?”
旭兒她媽哭了,旭兒看著媽媽哭了,他也跟著默默的流淚,他不明白反革命是什麼意思,他隻是知道很久沒有看到爸爸了,當時他就哭喊著問,媽媽媽媽,爸爸在哪裏,監獄在哪裏,我要去看爸爸,我想爸爸!
旭兒他媽手裏牽著旭兒的小手,一路神情呆滯的走著,聽到孩子的聲音,也顯得有些麻木了。
回來的時候路過那個烤地薯的小販,旭兒的腳步邁不動了,也許是聞到了香味,也是因為實在他餓了,他甩開媽媽的手,停在小販前駐足觀看,那香噴噴的地薯當時隻要2分錢一個啊!
“2分錢!放到現在,恐怕地上掉著一塊錢,都沒人願意彎腰撿起來,社會是在給我們開多麼大的玩笑!”蕭老爺子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情緒顯得非常激動,一雙虎目噙著淚水,放佛下一刻就要洶湧而出。
這些話,聽得兩人心裏五味陳雜,心中更是動容不已,也許這就是生活在那個社會形態下的悲哀,當代人完全不明白那個時期的苦難。
用了很長時間,蕭老爺子才恢複了以往的表情,繼續道:就是因為一個2分錢的地薯,旭兒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烤桶裏一個個的地薯,絲毫不知道此時媽媽已經走遠了。而旭兒他媽直到回了家,這才發現孩子不見了,當時就嚇傻了,回想起旭兒說的話,發瘋似的跑回先前那個小販所在的路口尋找,可是卻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
這件事情,旭兒他媽一直沒敢寫信告訴我,直到我得到平反出獄以後才知道的,這也旭兒他媽親口跟我講的,後來我們也試圖尋找過,可是當年失蹤的人口太多,很難盤查,孩子最終流落到哪裏去了,壓根就無法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