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暗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被黑幕籠罩著的空氣裏潮潤冰涼,四麵八方有悲切的哀嚎與哭泣隱隱傳來,時斷時續時高時低。
不遠處的路燈下,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肅穆的站立著,一動不動的,整個身形看起來也是僵硬和死板,四圍沉浮的塵埃在昏黃的燈光裏明明滅滅忽高忽低的飄動。
這個男人,沒有影子。
“那個男人,好奇怪...”流澈身體崩的死緊,他的雙眼怔怔的看著前方,著魔般死死盯著前方那個突然出現的男子,身體裏沒來由的一陣惡寒。
“走,調頭。”初夏不由分說拉起流澈的手,就向反方向走去。
可是,向著反方向走了一陣之後,他們眼前的不遠處,依舊突兀出現一盞昏黃的老式路燈,燈下,依舊是一個男子背對著他們,發出桀桀桀的笑聲,而且他們的距離居然還不遠反近了。
這是什麼情況?
初夏拉著流澈的手開始因恐懼而顫抖,流澈故作淡定的也緊緊握著初夏,好像要給初夏某種力量,可是他的手心裏在大把大把的分泌手汗,他其實,也非常害怕啊。
“那個男人,你也能看見是不是?”
“是....而且,他沒有影子。”
初夏神經一凜,如果說沒有陰陽眼的普通人也能看到表象呈實體的鬼的話,那便意味著這個鬼,不是尋常的幽魂野魅了,它是有意而來的——眼前的那個“東西”,一定是有目的而來。
正這樣想著,不遠處路燈下的那個男子突然以一百八十度極為詭異的方式,將頭轉了過來,邊轉,還邊在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在極度緊張中,初夏他們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深陷的眼眶裏眼珠破碎而突出,時而有幾把蛆蟲緩慢的爬進爬出爬來爬去。半張臉上已經沒有完整的皮膚而顯現出裏麵的白骨和白骨上的星星磷火,另外半張臉外翻出腐爛且散發著惡臭的肉,半垂著裸露在空氣裏,陰森而可怖。
“桀桀桀”的獰笑,從他腐爛的嘴裏發出來,刺耳陰沉無比,也不知道是怎樣發出的,像是重金屬的摩擦,不像人聲。
但是這張麵目全非的臉,不知道為何讓初夏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裏匆匆見過幾麵,忍著內心的懼怕,她憑著這模糊的輪廓,在腦海裏開始慢慢的自動補全出一張完整的麵容。
這個人,哦不,這個鬼,長得好像她一個同學的家長.....
這個意識讓初夏嚇了一跳。
又努力的回憶了一通。
然而無論如何也回憶不出更具體的東西。
他是誰啊?誰的家長?他為什麼要找上她和流澈?
卻陡然發現身邊空落落的冰涼,初夏側眼一撇,猛然一驚——身邊的流澈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不見了?
初夏一個人站在黑暗裏發愣,她的身邊真的一個人也沒有,難道之前其實都是她在一個人走嗎?怎麼可能呢?!!但是身邊分明就是沒有人啊,夜晚的冷風蕭肅——為此她感到全身都在發涼。
大變活人嗎?
初夏震驚的無以複加,明明之前還手牽著手攜手回家呢,怎麼突然的就不見了?他究竟什麼時候不見的?而自己後知後覺的居然現在才發現。
眼前的男子保持著轉頭的姿勢,用一種非常詭異的步伐慢慢的走——飄了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初夏打了個機靈拔腿就想跑,可是雙腿不知為何,就像灌了鉛一樣一樣沉重,每一步,都邁的十分廢力,從地麵傳來淒淒切切悉悉索索的輕響,初夏看見從地麵驀然伸出千千萬萬隻手臂,死死的拽著她的腿,不讓她移動一步。
“來陪我們啊.....不要走.....我們好寂寞啊.....來陪我們.....”
那些手邊拖拽她邊訴說著,初夏奮力掙紮,卻沒什麼用處,緩慢吃力的在萬千地獄之手的束縛中抬腿放腿,幾不可見的緩慢速度在移動著,突然腿好像踢到什麼硬物——那是一個森白的頭骨,在對著她嗤笑!
“流澈!你在哪裏?!”初夏對著四周拚命嚎叫,企圖讓聲音傳得遠些,更遠些!她喊得聲嘶力竭,淚眼朦朧,可除了無邊無際的嗤笑聲將她淹沒,她沒有聽到任何來自流澈的應答。但至少驚走了許多纏繞在自己身上的低級魑魅——那些魑魅乘著初夏不能動彈的間隙,密密麻麻的纏繞在初夏全身,晦暗的舌頭不住的舔舐著初夏可憐的精氣。
而比起初夏的龜爬式移動,沒有任何幫助的叫喚,眼前那個鬼魂卻是已經眨眼間抵達她的到他的跟前,那在初夏眼前漸漸放大了的鬼魂清晰得讓她陣陣發毛,她可以感受到鬼魂身上惡心粘稠的裹挾著蛆蟲的液體,一點一點滴落在她身上——那液體好像具有某種麻痹的效用,讓她渾身僵硬不能動彈而隻能張著驚恐的嘴幹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