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滾滾紅塵(1 / 2)

傍晚時分,寬軌列車在旅客們的急切盼望之中,終於開動了,總算駛離了俄羅斯境內的第一個小站後貝加爾,天也很快的黑了下來。一天的折騰使得大家很煩很累,很快都進入沉沉的夢鄉。丁超卻難以入睡。深夜,進入俄羅斯後的火車變得越來越快,象箭頭一樣在漆黑廣袤、人煙稀少的新西伯利亞大地嗖嗖飛奔,窗外月色下的景物沒有一絲光亮,此後幾日列車的速度一直如風馳電掣一般,一望無際的森林、河流、白樺林和沼澤地好像沒有一點一滴的變化在窗外掠過。丁超多次撥打馬明的手機,一直不通,直到手機沒電了,隻好關機。越接近莫斯科,建築物越多起來,丁超的心也越加不安。馬明到底怎麼了?既然在滿州裏沒有看到他,電話又關機,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是,丁超不相信他會出現在莫斯科接自己!除了困惑和焦急,丁超想不出任何辦法,下午五點多列車終於駛進了莫斯科市區。傍晚時分的城市被斜陽披上了一層朦朧迷幻般的色彩。列車員收走了臥具,又把車票發給旅客們。同包廂的兩個燕京哥們到隔壁拿貨去了,丁超把車票和護照一起放進隨身旅行箱裏,楊浦幫丁超拖出鋪下的兩大袋貨。向車窗外看去,列車正快速經過鐵路兩邊安裝的高高金屬隔音牆。估計終點站馬上就要到了。列車穩穩地停下了。終於到站了!跟馬明聯係不上,心裏仍然禱求他按計劃準時出現在莫斯科火車站接他,要不然他怎麼辦?經過整整六天六夜的磨難,丁超麵有菜色。雖然列車中部掛有餐車,但在車上大部分都是吃隨身攜帶的食品,好不容易熬到了這座昔日紅色帝G的心髒。丁超的心髒卻像莫斯科“8.19”事件的陣痛一樣,麵臨嚴峻考驗。下車的地方叫“雅羅思拉夫”車站。據說毛澤東當年到莫斯科時就是在此下的車。歲月依舊,世事滄桑。一下車,立刻感到寒風蕭蕭,這是多年來未能見到的情景,黑頭發的湧過去,黃頭發的湧過來,熱鬧紛繁的景象,使人好像一下子回溯到了17世紀那古老的曆史畫麵上,在白雪覆蓋的地麵上,在冰霜雕成的玉樹林中,在夕陽下蒼茫的雪野上,車轔轔,馬嘯嘯,鈴聲不絕,爬犁飛馳……現實情況是,如今丁超不無狼狽地站到了偉人曾經路過的土地上。下車旅客熙熙攘攘,來接站的俄羅斯乘務員親屬們從窗口裏拽下一個個大麻袋,那是她們倒騰來的私貨,也是她們養家糊口的特權。傍晚擁擠的光線下,丁超擔心看不清接他的人,一下車便東張西望,希望看到馬明那張熟悉的麵孔。因為是第一次去莫斯科,擔心萬一馬明真的不來接他怎麼辦,所以下車前特別謙虛地不斷向人打聽,盡管如此,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腳一落地,才發現莫斯科火車站是開放式的,跟燕京上海廣州重慶那些熟悉的華夏車站模式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在車上問清楚的那些問題幾乎就等於沒問,四處開花的路根本無法讓丁超和楊浦順利找到真正的“出口”到底在哪裏。結果,瞎猜亂轉,在一個個地道口前不斷地失去方向。正如共產主義的先驅者列寧所言“曆史喜歡同人開玩笑,本來要到這個房間,結果卻進了另一個房間。”雅羅思拉夫車站也喜歡同人開玩笑,讓丁超和楊浦在一個又一個“房間”麵前躊躇。幸好那兩個燕京哥們和一幫來接貨的落在後麵遇到我們,招呼跟他們走。這樣,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終於闖出了“雅羅思拉夫”火車站迷宮般的“出口”,累得半死。一個蹺足抻首的小夥子打量著旅客中所剩不多的華夏人,手裏半歪半舉著一塊紙盒牌子,上寫“接華夏記者丁超先生”一行中文大字。老楊手裏還拿著個包子正準備吃,一眼看見牌子,樂了。丁超高興地招手,有人馬上跑過來問:“是丁超大哥吧?”丁超連連點頭說:“我是我是!”老本兒,一個身材魁梧,精明強幹的小夥子握住丁超的手,“你好你好!楊記者,我是馬明朋友,你怎麼才出來啊?可算接著了!”接丁超的幾個人已經等急了,丁超當時的心情,就跟電影裏失去黨組織突然看見派來接頭的人一樣大喜過望!老本兒的頭發吹得有型有款,手裏提個密碼箱,很像做大買賣的年輕老板,老本兒說:“咱們別站這說話,有個美G人丟了八千多美金,報案了,警察懷疑是華夏人幹的,正查人呢,走走走,上車,別叫他們逮住盤問一頓不值得。”兩個小夥子拎包,起身就走,氣氛一下子從如釋重負轉化成莫名其妙的緊張。丁超意識到,從此不再是生活在G內,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馬明剛來莫斯科的時候,跟一幫哥們經常在火車站轉悠,有機會就下手拿“貨”,臉跟警察都混熟了,後來車站不出事便罷,一出事,警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他們審訊一下子再說,有時被攆得狼奔豕突。老本兒解釋說,這些年非法居留在俄羅斯的華夏人逐漸減少,但是警察借檢查證件為名,大街上無緣無故攔住就查“卡”(護照)是常有的事,動輒就打“戳”,扣住證件不放甚至撕毀證件的事情時有發生,雖然警察腐敗可以投訴,然而對和氣求財的華夏商人來說,投訴費時費力,既難以收集證據,處理起來更是遙遙無期,還不如直截了當回避或花錢消災。到了停車場,東西放進後備箱,丁超就看到了旁邊的“紅旗旅館”,但是老本兒告訴丁超,他已經作了安排:他將被安排去東方飯店下榻,那裏一切生活設施俱全,死活不同意丁超住紅旗旅館。廣場上,大家頂著寒風爭執著,解釋著,看到馬明的朋友左右為難的樣子,丁超說:“你跟馬明說是我硬要住這的,不怪你們。”僵持不下,最後老本兒隻能同意。原先那個在公安局存在了許多年的楊記者已經消失了,丁超現在是準備拚盡所有力氣,向“大規模私有化”邁進的商販丁超,證據就是擺在麵前的兩大編織袋商品。經商的過程,肯定不是一帆風順,丁超必須讓老本兒相信路子可以慢慢適應,但促進感情的決心必須從小旅館向大市場過渡,減輕朋友對他的經濟負擔。他畢竟不是來旅遊的。事實是最好的回答。住下後,老本兒告訴丁超馬明幾天前就打電話說有個G內來的朋友,一個“大記者”,也是他的大哥,叮囑接站,一定要好好招待,等他回來。住在那個小樓裏,透過寒風凜冽的站前廣場能夠依稀看到一麵三色旗在天空飄動。丁超就想,讓他用外行的眼光來看看自己同馬明他們在俄羅斯這一段滾滾紅塵的緣起和演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