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超幾天來常常想起,在來時的G際列車上,大家談的最多是在俄羅斯做生意的艱難,由於這幾年華夏商業競爭力增大和企業下崗職工就業的不容易,使各種各樣到俄羅斯來經商的人越來越多。一路上,看到不少華夏人勤勞的身影在俄羅斯的各個車站活動。這些做生意的人語言與素質參差不齊,經濟能力也有大小,所從事的工作更是千差萬別。有的就在站台上當“遊商”。老本兒說,浙江溫州一帶的商人經濟實力強大,互容性強,而且對市場的敏感度好,多在莫斯科從事大型商品批發業務,掙的錢也比較容易些。東北人則多以零售為主,本錢也比較小點。像方大虎、馬明他們這些人在莫斯科就算東北人裏麵“差不多”的了,跟溫州幫一樣,也有能力用集裝箱上貨,有時靠家裏的人從G內發貨。掙的錢要比那些艱難的人容易一點。不過風險也大。就像他這次一下子就被警方扣押了數十萬元的“灰色清關”商品,不管掙錢多少,大家都怕貨物被扣,感歎在俄羅斯做生意不容易。老本兒還告訴丁超,在俄羅斯做生意有幾項必須的開支,一是身份。在俄羅斯一年的居留和工作身份須要一千美元左右。住的地方看你需要什麼樣的條件,如在莫斯科離市場近的地方兩居室附加廚房、衛生間一個月需要五百美元左右。加上一個月的生活費每個人要在八百到一千美元。這些都是必須的開支。換句話說,就是不管你生意的好壞都要有這些支出才能撐過一個月。還有一項,在莫斯科的集裝箱市場一個箱位的月租費現已高達五、六千美元了。沒有點精神,非瘋了不行。在這裏做生意掙的錢大部分都被這裏留下了。知道和感受的越多,丁超就越不忍心再牽扯老本兒。心裏非常著急,更牽掛的還有馬明的貨款不知到底怎樣了。盡管如此,老本兒在跑自己的事同時,仍然不忘多次來旅館陪丁超去這去那,讓丁超感動和不安,也讓他理解了馬明與朋友的關係。丁超實在不忍耽誤他的生意,經過一再勸說,他才隔三岔五抽空過來看看丁超,給他帶些吃的,陪他到俄羅斯餐館喝一杯,說說話,話題越來越多地擔心馬明他們出什麼意外。那些日子,丁超也一個人到過莫斯科的一些G家商店,臨街的一些小店鋪去轉過,從花店、文具店到時裝店、食品店,見過許多一見警察就呼哨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兜售自製花頭巾的俄羅斯男女。也見過當街叫賣的華夏同胞。第十六天,老本兒陪著風塵仆仆的馬明終於來到紅旗旅館找丁超。我的天,馬明!一下子,好像孩子見了娘,不知怎麼丁超居然激動地跟他摟抱在了一起。兩個人來了個標準的熊抱,我靠!到莫斯科之初心情動蕩不安的十幾天裏,丁超的懷疑和經商的不穩定性與日俱增,也從未有過地體會到自己是多麼無力和脆弱,馬明的突然歸來是一副解藥。但是馬明所傳遞的信息是:丁超完全沒必要如此惶惶不可終日,他既然讓丁超來,就有讓丁超來的道理,丁超既然來了,就肯定可以發展。對丁超爛在手裏的貨,他隻是打開包,看了看,未做任何評論。馬明隨後講了這十幾天從滿州裏到天津,再到燕京、青島的事。無疑,馬明是對的。跟他比起來,丁超的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麼,沒有理由抱怨。這十幾天,他的經曆可以用驚心動魄形容。做大豆或鋼鐵、木材生意,需要道行深,並有足夠膽量、途徑和資金支持,因為這樣的生意雖然掙大錢,可風險同樣大得讓人提心吊膽,更確切地說,除了俄羅斯和G內要有可靠的人員和貨源,上通天,下通地,全程協同運作,還涉及到兩個G家的商貿政策,一旦某個環節出了問題,沒有渠道解決,損失的就可能是多年來努力得到的全部,甚至身家性命。馬明說,恰恰是“朋友”害了他。我靠!現在可真是越是“朋友”越是騙子,就跟G內走火入魔的傳銷人員差不多,騙子大多都是騙自己的親屬和朋友,那些大豆是通過滿州裏一個糧食市場的人給辦的,兩車皮,近百十萬元。最初要做時,盡管是朋友,出於謹慎,他還是和合夥人方大虎特意回G認真考察了一番,沒發現問題,款就打過去了。結果還是出了問題。貨是“假”的,前期考察看到的東西根本不屬於那個人,多虧馬明發現得早,人還沒離開滿州裏,可“朋友”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原先堆在站台上的大豆一夜之間也不見了蹤影。馬明急了,估計上當受騙了。好在他朋友多,他打電話把鐵杆朋友方大虎迅速從莫斯科調到滿州裏,很快就打聽到一些蛛絲馬跡,後來他和方大虎幾人一直追到沈陽又追到天津和燕京,後來又去了青島,終於在燕京生擒活拿到那兩個狡猾奸詐的人,亮出了刀子,對方也不是善茬,各自好像都有一幫人,但沒等他們找到黑道朋友護駕,已經被方大虎和馬明痛揍一頓,直到打服了,才押著他們回到滿州裏。馬明不想報警。他認為,無論俄羅斯,還是華夏,做生意出了事吃了虧,報警隻能讓自己更加焦頭爛額,耗費更多的時間和金錢,別無任何益處。這句話,讓丁超印象深刻,一直記在了心裏。不過,心裏也困惑,上當受騙不報警?那怎麼辦?怎麼辦?有辦法!馬明笑道,“哥哥,慢慢你就懂了,很簡單點事。”因此,他的方法很簡單,也很實用。唯一的手段就是動用私人關係,必要時不惜花錢雇傭當地黑勢力,該花的錢一分不少花,不該破費的錢,一分也不破費。自己坐山觀虎,自有人替他出麵擺平。馬明說得平靜,不時悠然自得地喝一口香茶,吐一串煙圈。好象在講別人的故事。但丁超可以想見,有能力讓馬明這樣的人上當受騙的主兒,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燈。吃進肚子的近百萬元,如何肯輕易吐出,至少不會是他此刻坐在大家對麵吐煙圈這樣容易。結果是,錢一分不少,全部追回。當然,黑勢力範圍內的“辦案”費也必不可少。“不過,”說到這,馬明詭譎地一笑,“那倆家夥住院的錢,我一分不掏。砸幾萬塊錢卸下一條膀子,我的事變成了他們之間的事,花出去的錢在那些人身上也不能幹賠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