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局長探了探嗓子，忽然聲音有了變化，有幾分感慨萬端和抒發心曲的味道，然後說道：“官話，我這裏就不準備多說了，說幾句心裏話。當上N縣委書記，除了享受一定級別幹部優惠待遇，還有很多好處。但在某些方麵說，與我在市公安局當局長時還不太一樣，這是我心裏和你們大家心裏都明白的，一個草民出身的子弟，也能殺進這個級別的圈子，說心裏話，這是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現在，此時此刻，我心中就燃起了縷縷曙光，渴望出頭的日子已經近在咫尺，心中泛起陣陣希望，夢幻著再過若幹時日，經過縣委縣政府和在座大家的共同工作與全縣人民的努力，就有可能將N縣經濟發展得更快更好，讓老百姓們有一個更舒心出頭的好日子過。我高興！真的很高興！”他的話讓全場一陣輕鬆，剛才籠罩在眾頭頂上的那種凝重與緊張一下子煙消雲散。“我知道，我心裏的許多想法，這些純真的激動人心的振興N縣的想法，此時此刻開始，這才是真正競爭的沙場，萬裏長征才僅僅走上了第一步。雖然暫時離開了我所喜歡的公安機關，心裏有些不舍和遺憾，但是你們大家--所有今天在座的各位機關幹部，若在後邊的工作中積極努力奮鬥，層層篩選中每次力拔頭籌拿第一，那麼我今天也可以在這裏向你們保證：你們其中的一些人就有可能到達期望的彼岸。”“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哄然大笑，大家再次掌聲！！“真的，”他真誠地回頭看看同事和領導，轉身再看看台下。丁超嘿嘿一笑，手下趕緊把這一段心裏話記下了。“也許，作為縣委書記，今天我不該這麼講話，沒有先例。但我相信省紀委和市委組織部的領導和大家能理解，就是在我們N縣今後的每一項工作中最後一拿個第二，隻要你努力了，也極有可能會前功盡棄，那怎麼辦？別氣餒，再來吧。”“因而，這裏麵又派生出幾多學問，腦瓜聰靈的經點兒世事的知曉“潛規則”的這時應立馬行動起來，尋情鑽眼打通關係哪怕是八十竿子打不著蹭不上邊兒的關係要充分調動利用起來，請吃請喝不在話下，關鍵還是“送”。”“這“送”學問深似海，送錢有人要，有人不想要，要能送到人家心中想才是本事和關鍵。如咱們N縣有的領導或夫人兒子或女兒的就愛金錢、愛字畫、愛收藏老版錢幣、愛集郵……隻要對方接受了你的“送”，成功便有七七八八了。不是麼？別笑，同誌們！”“我們N縣這幾年來不就傳送著這麼一個行情嗎：要想當官，就得打算拿出頭幾年的工資來鋪墊（指當上官以後的幾年），這個數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我在市裏也經常聽到一些人如此說，消息和信息都有，小算便有結果。這算是比較幸運的。還有一些也想走這路徑的，踏破鐵鞋也無覓處啊。同誌們，我有一位老吳同學，女兒大學一本畢業兩年了，長得也水靈靈的，命運讓她碰見了個有錯的爹，一個既無權又無錢的平常無能爹，急得爹說我想給人送，可咱不認識個誰，給誰送呢，想送都送不出去呀。”“後來他想起了我，來給我送，那閨女我也看了，兩次來找我，想當個警察，兩次敗興而歸。為什麼？不是我有多麼廉潔奉公，不是！倘若同學是處級公仆或大點兒的公仆呢，他女兒的工作還會困擾他一家人兩年麼？他還會拿幾萬元來找我邵局長嗎？” “所以，我痛心疾首，我寧可不要他的錢，托人幫助他在別的地方幫助他女兒找個工作，也不能毫無原則地讓她當警察。多少孩子說，我要有個當大官的爹比啥都強。我為什麼今天忽然想起這個事，要在會議上說這個，今後在進政府當官這事上，爹和爹確實不一樣，真真實實地反映出了差距和不同。真不知是比爹呢還是比什麼呢。”大家靜下來……“實際上，我的孩子要是不出類拔萃不超乎尋常，我就讓他不要自尋煩惱。天下能養家糊口的行當多了，何必非要走這一根兒獨木橋呢？” “盡管都知道不正之風害死人，可要蕩滌這股歪風委實尚需時日，關鍵還要看上邊吹起的颶風有多少級。”“所以，今天，在這裏，我借助這麼個公開場合告誡大家一句話：送與跑，今後不要找我，不好使！”丁超在下麵聽得呆了，幾乎跟所有參加會議的那些幹部一樣，看著上麵的邵局長--呃，應該是蔣書記了，讓丁超心裏更加暗暗佩服。原縣委老大倒掉，邵局長站了起來……市裏將公安局長派到他過去曾經工作過的N縣來主持工作！實事求是說，邵局長也有私心雜念和貪欲。高大全是在電影電視節目上，現實生活中哪有？有，還是人麼！這一點，曾經作為他的秘書丁超心裏完全清楚。不過，跟原縣委書記馬來德完全不同的是，邵局長真的渴望由此打開一個突破口，為全縣的經濟翻番闖出一條通路，把貧困地區的農業大縣（工業小縣）開創成一片福地。要想實現這個目標，靠什麼？當上縣委書記後跟過去當全市的公安局長的任務目標完全不同了，現在，在全體幹部隊伍大會上，這一目標在他心裏更加明確了，那就是：靠豐富多彩的礦產、綠色資源，靠打人參這張王牌！現在，他就要走了，雖然走的並不遠，隻是從市裏走到N縣，就好象他過去經常帶領公安局領導或刑警支隊領導來這裏辦大案要案一樣，但是在丁超的心裏仍然時不時想起這事便一陣陣不安和激動。跟他這麼久，他真的沒想到，自己剛剛被邵局長派到N縣沒多久，邵局長居然今天也回到了N縣！這對於丁超而言，無疑是一件大好事，好上加好，對於他今後工作和進一步發展絕對都有無限的好處。同時，縣委書記換人了，縣長也調走了，不知新的縣長會是哪個，至今也不知道。而丁超會後剛才特意上樓轉了一圈，看看，上麵縣委辦公室主任正在忙碌著抓緊為邵局長裝修新的辦公室。“丁所長，嗬嗬，過來看看啊，忙不忙最近？”縣委辦公室主任黃山城看見他，主動打了聲招呼。“啊，還行，正籌備人參節那個事情。”丁超說。“你們縣裏領導要搞這個節，我們當警察的當然就要全力以赴支持，首先要搞好安全保衛工作哈！”丁超並未跟他套近乎，他不想理睬此人，更無多言，笑笑，過去了。他轉了轉，走過餘副書記辦公室時看見他正在裏麵不知看什麼文件，皺著一條眉，沒有抬頭，也沒有發現他，丁超就放輕腳步走過去了，對於這個自己女友張婀娜的老爸，丁超的心情是既溫暖又複雜。說溫暖，是當初他跟張婀娜相識，第一次上他家時這個權勢很大的人和他夫人並沒有狗眼看人低小瞧他，或者根本就瞧不起他，這讓丁超記憶猶新，印象很深。而是另眼相待，好象他們已經知道了麵前這個初次登門拜訪英俊不凡的小夥子將來有一天必將主政N縣一樣。但是，說複雜，丁超這段時間心裏對於麵前這個一閃而過的縣委副書記也真是有點兒複雜。一是皇家娛樂圈的那些齷齪事情，還有丁超已經了解到的有關他外甥幫他找小姐“做點”等等……二是丁超在後來自己撰寫的派出所調查《關於N縣娛樂場所有關問題的調查報告》中盡管猶豫不決了好久，但是最後還是實事求是地將他這個未來的老丈人寫了進去（有所區別和隱瞞），這也一直讓丁超心裏頗為不安。但既然是邵局長當時安排的事情，他作為管區的派出所長就必定要有所選擇，不如實地寫出來也是不行的，畢竟，一旦邵局長知道了內情，將對他自己很不利。前麵說過，官場信奉的一向是自保哲學。丁超如果不自保，像他這種身份如果出事了，就不會有人保他，那他也就不是丁超，更不配在警界或日後的官場混這麼久了。好在，擔心了這麼久，直到馬來德書記突然出事了，一直到今天，餘書記仍然平安無事，依然如故地坐在他寬大的辦公室裏看文件，想事情，處理他權力範圍內的許多事務。看到這一切，丁超心裏忽然又多少感到一些安慰。不過，會議上通報馬來德時，紀委人員好象也說過馬來德一雙規就全部交待了，而且還“咬”出了其他一些縣裏的領導幹部。這些幹部之中，會不會有自己女友的老爸餘書記呢？丁超心裏沒底……但願沒有。現在路過餘書記的辦公室，突然漂過心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這個讓他最近十分愧疚又忐忑不安的事情。如果餘書記沒事，那麼他心裏也就覺得算是對得起他和他的寶貝女兒了，可是萬一要是餘書記一旦哪天有事，會不會跟自己剛剛寫的那份調查報告提到他的一些事情有關呢？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