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滿意了嗎?”豐縣長臉色一凜:“不過,第一:你們的態度比你們做的事情更讓人惡心和齒寒。第二:盡量洗心革麵,好好做好你本職工作,不要忘了馬局長,你現在仍然在從事一份體麵的工作,很明顯,你來找我談你哥哥貪汙腐化的事絕對不屬於體麵工作的一種。”丁超暗暗佩服,有水平!“省紀委嚴格的組織工作觀念和紀律處分,我相信是公正公開公平的,屬實的查處對機關幹部和老百姓來說是一線昭雪的希望,也是免使其他人再受其害的保障。如果你有一點點信仰的話,建議你給自己和親人留一點福德,世人不曾信因果,因果何曾放過誰呢,也許終有一天你會為你今天替罪惡的本源辯護而付出代價,你才會悚然警覺吧……”不得不說,作為資深的老縣長,辦公室裏的丁超和於主任,能感覺到豐縣長這些話平靜語氣背後淩厲的內涵,他說話的字裏行間好象行文絕不僅僅是一個在位的新任縣長,可以說一般領導是說不出這樣有水平有內涵有警告勸戒意味深長的話的,他的語言帶有明顯的機關文風。嗬嗬……佩服,佩服!丁超心裏暗暗稱奇。先不說領導藝術或領導水平,豐縣長的立意在於想說明一任清官具有改變一方吏治的能力,否則就或遲或早隻能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便隻能被歸於封建奴性思想了。N也好,其他地方也罷,治腐治貪治庸不隻是靠一個人的力量,個人頭上的光環再亮,也改變不了整個吏治的不堪。“我最後一句話:你要找公平,找錯門了,請去紀委吧!”馬來電沒轍了。他似乎還想說出更多難聽的話,比如曆史就是在狗咬狗過程中更替的,勝者王敗者寇,什麼爆光什麼內幕都是狗咬狗,這個貪官被咬下來另一貪官上去了,回頭再看,幾千年的曆史到近代到當代,就是狗咬狗的曆史,將來也是,就隻苦了當事人……但是,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隻嘴巴動了動。他心裏承認其哥哥有這樣那樣的負麵新聞,但新聞沒有錯,豐縣長的話讓他清醒了一些,而豐縣長說完那些話,本身也需要警醒的是自己到N縣上任之後,機關幹部不單要從N下手,從麵前這個沒事找抽的馬來電下手,而且要通過這些負麵人物來改變整個N縣的幹部素質和工作作風。他今天上門來“興師問罪”,以偏蓋全,想以其哥哥這個所謂的清官來改變整個現狀,未免過於天真。“走吧,走吧,”豐縣長客氣地攆他道:“你不說挺忙嗎,馬局長,正好我和丁所長還有兩位政府辦主任也有事要研究……”他不是糊塗之人,看到這樣的人物他也不為其而痛心,痛心的是整個前段時間N縣的負麵新聞太多,不知這個馬來電認為這又是哪位領導的陰謀?“醒醒吧老兄!”丁超笑容可掬地拍打著馬來電的肩膀,把他半推半扶弄出了豐縣長辦公室的門。看著他遠去的背景,忽然感覺真的象看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賴皮狗。……不久,有消息靈通人士傳過話來,隨著N縣原縣委書記馬來德案件的逐步明朗,省檢察院介入調查馬來德在省城別墅保險櫃中總數約三四千萬大額存單(數張)來源的工作已經提上工作日程。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都這樣說。對於馬來德來說也許更是如此。本來,突發的被省紀委雙規已經令他痛不欲生,後來移交省檢察院之後這件事更讓他心驚肉跳,而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則無疑將他弟弟N縣城建局長馬來電拉進了倒黴的深坑。雖然至今馬來電還沒有受到嚴重的紀律製裁後果,但是其影響並不比其哥哥一家的命運好多少。老百姓們對此議論紛紛。那一段時間,丁超出於好奇,對這個馬來電局長和他哥哥馬來德的後事比較關心。他是轄區的派出所長,對這一切眾生可以說是了若指掌。被強行勸回到家裏的馬來電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了。他酗酒無度,誰也不敢管他,阿諛奉承的酒友比比皆是。50多歲,風華正茂的年齡,他卻已經嚴重酒精中毒,天天喝酒天天醉,醉後發酒瘋,狂呼亂罵,打人罵人,以此發泄對大哥前同事及其下屬的詛咒和怨恨,也發泄出那次去找豐縣長之後不久便被“處理”的不滿……同時,他仍然忘不了要找省紀委和縣委縣政府的毛病,他不相信整個案子背後沒有個人陰謀詭計的影子。這樣的人還能繼續負責城建局的工作嗎?為了這個狗皮膏藥一樣的無賴人物,邵局長、豐縣長等領導們煞費苦心。畢竟,其哥哥馬來德之前作為他們的同事,罪將未定,他們不忍心讓這位曾經跟他們一起搭過班子的人寒心,對於馬來電每日不上班工作隻胡亂喝酒,亂罵一氣,隻給了一個行政撤職和記大過處分,十幾天後安排他到H單位當一個副手。馬來電隻是當個空頭副主任,巨大的心裏打擊和職位落差,讓他以吃喝玩樂、逍遙自在來表示自己的失落和抵觸。人都有幾個朋友,馬來電也同樣。每天,在他的周圍和家裏,重新聚集了眾多熱情洋溢的陪樂者,多是一些對N縣責任領導不滿的失意者,也有具有一定社會“聲譽”的暴發戶和當時的所謂“大款名流”。這些人有哥哥的老部下,也有新加入進來願意跟他拉點關係的人……一切都在繼續。但是,名義上馬來電是H單位的副主任,事實上他連H單位的大門都沒進去過。進去幹什麼?難道他這個曾經統管全縣城市建設、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城建局長去那裏受別人拘束,丟人現眼麼?不。他不幹。撤職不查辦,換湯不換藥,馬來電照常在N縣聲色犬馬,優哉遊哉。如果就這樣下去,邵局長和豐縣長--包括縣人大、縣政協領導也隻能由他。誰讓他是馬來德書記的親弟弟呢?可糟糕的是,馬來電變成了一個可怕的人,一個不可思議的人:每當他喝醉了酒之時,一邊狂飲濫吐,一邊破口大罵:罵縣委書記邵局長,害得他哥哥進了監獄;罵政府辦副主任丁超害了他哥哥和全家,也害了他這個城建局長;罵新任縣長豐凡是市委派來的奸細,一起謀害了他大哥馬來德;其他一些縣人大、縣政協領導也被他指名道姓地隨意謾罵。而他從來沒有不喝醉的時候。這令一些人很惱火。當張主任、丁超和於主任他們從不同渠道將這些信息彙報給邵局長時,邵書記心中冒火,不象話!但念在跟其哥哥過去的情份上,不能變臉太快,在一次找他談話時便壓住火氣,溫和地暗示他要忘掉過去,振作精神,畢竟年齡還不算太大,許多事情經過努力會實現的。當時,丁超正好和張主任他們都在邵局長辦公室,看到了這一幕。馬來電這時候犯了一個大錯誤。也許他仍然固執地沉浸在哥哥和自己以往的狂妄權威裏不願意醒來,也許他根本沒把麵前的人放在眼裏,他把脖子一擰,硬繃繃地吐出了兩個字:“行啦!”邵局長把臉一沉,嚴肅地說:“我是以縣委書記身份,代表組織正式和你談話。你要清醒一些,不要再放任自己了。”馬來電任性地回答:“放任又怎樣?”邵書記真的火了:“那你就什麼也不要幹了。”馬來電輕蔑地冷笑一聲:“隨便!”說罷,呼地站起來,挺胸凸肚地徑自離開了縣委書記邵局長辦公室。他心裏也有氣:“哼!想嚇唬我?”要是按照丁超過去的脾氣和現在的派出所長職務,他真的當時想上去一把將這個王八蛋拿下,但考慮到邵書記並沒有這個意思,因此他也就忍住性子,沒有動手修理他。馬來電仍然把自己當作特殊人物。殊不知,今非昔比,一夜之間,他已經變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雖說邵局長並沒有立刻讓這種情況發生,然而,此後無論什麼人也不再對他客客氣氣,圍繞在他身邊吹捧和打算拉點關係的人也越來越少。馬來電身邊漸漸變得清冷無聊起來。馬來電驚異,困惑,心灰意懶,常常一個人在家裏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他幾乎成了孤家寡人,整天泡在以前收受的那些名酒裏,昏沉度日,度日如年。好在那些名酒名煙至少也夠他消受十年八年的,偶爾來人就拉人家在別墅裏麵喝酒、罵人。而且矛頭直指縣委縣政府領導,罵的都是正在台上的人。他的瘋狂行為使當權者深惡痛絕,卻又不好拿他怎麼樣。他的弟弟和妻子一起去找邵書記說情。希望恢複他的原職。“邵書記,我哥哥錯了,您看在他過去的那些功勞,畢竟也曾經為了全縣的經濟建設和發展作出過一些貢獻,還是原諒他一回,給他分配一點力所能及的工作吧,求您了,邵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