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丁超一笑,不點頭,也不搖頭,然後說:“我還好,小機器正常。不瞞你說,我在大學時的那個女友,一宿足足十次,次次強勁射門,信嗎?”在科裏,並非總是一本正經,沒事的時候偶爾也會說些口外的調節一下氣氛,之前丁超就斷斷續續知道小陳小孫他們倆個的老婆都是美女,他們也都不過才二十七八歲年紀,可是床上的事卻難於啟齒,原因是他們很難讓老婆滿意。嗬嗬,這個,丁超嘴上不說心裏卻是不太相信。不會吧?人真的有那麼大差距麼?為什麼我沒有這種情況下尷尬的事情發生呀?所以,他一說這事就自豪感頓生。“我考!真的啊?”小陳小孫幾乎是異口同聲驚訝道,“這麼厲害科長?種馬啊?”“不說了,不說了。”丁超往回收話頭,“辦公室啊,注意,不合時宜。”“我要有你那麼厲害,哪怕一半就好了……”小孫感慨萬端。看樣子他真的不行,而他的老婆在縣銀行工作,跟張婀娜是同行,隻是不在一個銀行,丁超和小陳到他們家裏吃過飯,都認識。那叫一個漂亮,簡直是國色天香一級的美女,可惜了,落在這樣的男人手裏,有點兒暴殄天物,難怪丁超心裏都覺得要是自己有那麼個好老婆,不叫她夜夜七魂走了八魂都算自己無能。隻是,這些隻能心裏想想而已,不能說啊。心思又回到了晚上下班去張書記家吃飯的事,到時如何應對如流?他肯定有目的,不是簡單請他去吃飯,然而他究竟會問些什麼?丁超實在心裏沒底兒。隻能到時走一步看一步了……在N縣,張書記的地位應該是數一數二的了,他的位置僅僅在縣委書記邵書記之下,在縣委那邊他是二把手,全部算上他應該是第三把手,所以叫他N縣的主要領導一點都不為過。他這些年來,自從派出所長開始工作沒少幹,女人沒少搞。而他外甥森哥所開的樂宮夜總會基本就是他最強大最隱匿最實用的快樂無比的舞台,每個月每年吃幹股還是次要的,要他五十多歲的壯年時期可以盡情享受一下不同女人的滋味,考!才是另外不可或缺的保養。從這一點出發,縣裏最近的動靜引起張書記內心世界的某種不安也便不奇怪了。畢竟,這個世界再有權有勢,也非他一個人的天下。D要發威,誰也不好使!這個不用多說,全國各地在這方麵栽倒下馬的主要領導雖然不是主要罪狀,但背後也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麵的不良記錄在案。那天,張書記親自打電話到政府辦治安請丁超去家裏吃飯,的確是另有目的。原因是這樣的:張書記去省裏開會加學習七八天,這期間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和一些部門,在市政法委領導及調查組的參與下召開了專門會議。研究的正是即將在N縣開展的新一輪掃黃打非工作。這個,其實張書記在省裏就知道了。誰都有一些心腹,縣裏有個大事小情與風吹草動,最先知道的總是他們這些人。不過,當時張書記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當是與以往其他任何時候一次,走走過場而已。這樣的例子還少嗎?再怎麼打,N縣還是N縣,說話算數的還是他們這些人,不管市裏還是省裏來人,工作總歸還是要N縣的人來做。這就翻不了天!邵書記且不論,就他張書記這些年來在N縣政府、縣委工作期間經營的關係網,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擁有,更不是一次又一次所謂掃黃打非就能動搖其根基的。所以聽了電話後他根本沒當回事,繼續開會、學習。張書記真正意識到此次不同以往,擔心出問題還是這次回來以後。……縣委縣政府再次召開會議,要整頓全市娛樂業市場。有人說,這一精神來自省委,也有人說,它完全出自於本縣的某位父母官。各種說法有多種版本,不一而足。在小姐們辛勤勞作和老板們的操縱之下,娛樂業,這一本來已成為N縣百姓喜歡和認可的大眾化休閑場所,如今卻被賦予了與原來截然相反的新含義。不管飯店酒樓,還是發廊舞廳,隻要一沾上“小姐”的邊兒,老百姓一律深惡痛絕。市中心的“皇家娛樂圈”更是成為色情場所的代名詞。許多家庭主婦們都對自己的丈夫有過類似的告誡:“你如果敢去那種地方,我就跟你離婚!”良家婦女們尤其不讓自己的男人去皇家娛樂圈。老百姓認為那裏是“窯子一條街”。其實,中國到目前為止絕沒有一個妓女。法律不允許一個有礙觀瞻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傷風敗俗的妓女存在。沒有文化的老百姓所說的“妓女”,是指那些如今不叫妓女卻幹著跟舊社會妓女所操持的行當一絲不差的“職業小姐”們。張書記得到市委(而不是縣委縣政府)要動手清理整治本市娛樂業的消息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半了。秘書小革在電話裏對他說,由於某種原因,整整開了半宿的會議才作出了這一決定。有兩個副書記、副市長在提出不同意見時,都幾乎挨了批。連表示有些為難的公安局長王大拿也受到了與會大多數領導的斥責,有一個幾年前親屬挨警察整的區長(當時是區委宣傳部副部長)還趁機把這一問題上綱上線,提高到了不整治不足以維護全市政治穩定、社會安定和以平民憤的大局高度來認識。由於市委主要領導意見也不夠統一,因此全市行動的具體時間並沒有在這次會議上最後拍板,但決心已下。市委書記最後強調,這一決定要嚴格保密,一旦行動開始公安機關要全力以赴,出動所有警力才能頂事,否則到時非亂成一鍋粥不可。而N縣委縣政府這邊,形勢同樣逼人。張書記沉吟片刻,隻緩緩地問了半句:“準嗎?”“肯定。”秘書小革也是半句。可能這就是他們平時的通話方式,也許彼此過於熟悉對方而形成的特有信息反饋。總之,多一個字也沒有,用的也是小姐們往外發信息所使用的語言模式。思忖片刻,他低聲說:“好了,我知道了。”哢嗒,張書記掛斷了電話。會議現在已經散了,傳出消息的人說了,這個會議明天晚上還要接著開,但不知能不能最後定下來。聽說這件事是有人告了,還是聯名告到省委去的,有群眾有幹部,光一封上訪信上簽名的就有300多人,省委追得挺緊,要求市委盡快拿出結果上報,否則省裏就要派人直接插手解決此事。其中最突出、被點名的兩個縣之一,就有N縣。小革的信息說,市委已經電話跟省委、省政府和公安廳聯係了,怎麼解釋的暫時還不知道。要是聯係不上,明後天就出人出車直接上省裏去協調,希望到時有關部門給予指導和技術支持。“這事兒不管是不是做表麵文章,形勢挺嚴峻,要真是像消息說的這樣,張書記,你可得讓森哥這幾天小心點呀!能不開就不開,能關門……就關幾天門我看也行啊,反正安全第一,錢也不是一天掙的,”小革在電話裏關切地說:“因為這次不同以往,有些事咱縣裏恐怕也說了不算呀。不說別的,要是真讓省公安廳給直接弄一下,好說不好聽,罰錢不說還得不償失,不值得!”“恩……”張書記沉吟。“反正小心無大錯,你說是不是張書記?再說也就是一陣風,頂多幾天也就過去了,隻要省裏不來人,或者來人不在這長駐,最後還是咱們市裏和縣裏的領導說得算,處理也是咱們這些人,翻不了天。”剛剛在皇家娛樂圈“做點”回來,睡下不到一小時的張書記頓時睡意全無。片刻,摸起床頭的煙點燃一支。秘書小革這麼晚給他來電話的概率不多,但每次必定是有緊要事情彙報。他披上衣服有些發愣地坐在床上,一時也想不出究竟該怎麼辦。愛人醒來,翻了個身問道:“怎麼了你,又抽?”他沒吭聲。張書記沒有問連自己都沒有資格參加這麼重要的會議內容,秘書小革是怎麼這樣快就得到消息的。官場生涯這麼多年,別的方麵他自然有自己的特點和很多優勢,但唯獨通往市委方麵的信息渠道有些狹窄。而這個小革恰恰相反,他總是能夠及時掌握一些機密信息。這也是他格外看重小靳一個方麵。外觀莊嚴肅穆的市委大樓包括它周邊樓群裏麵那些每日衣著嚴整、忙忙碌碌的人,每人背後都有一根看不見的“天線”兒牽著這一點他是比誰都明白的,這不僅僅與他的職業有關,也不完全是業務敏感所致。官場是講究劃“線”的,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就是每當市裏主要領導有變動,為何自上而下有人高興有人憂,有人躍躍欲試有人惶惶不可終日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