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程檢察長,也是從外縣交流的時候調過來的,以前跟丁超兩人在市委D校學習時一個房間住了半個月,很談得來,有許多共同愛好,尤其是對於當今社會的一些看法更是如遇知音,又經常在一起喝酒,都是不滿40歲的年青幹部,市委重點培養人才,所以然,二人的關係越處越好,離開D校時,早已形同兄弟,感情頗深。程子寬先一步到了N縣,他現在有兩個銜,一個是檢察長,一個是檢察委員會主任。剛調來時也是老哥一個,形單影隻,而且還是個副手,有過一段苦悶不適期。不過他畢竟在市委機關官場混久了,經驗十分豐富,所以沒多久就有了一幫新兄弟,到一年前邵書記調來時,他基本已經有了些根基。而邵書記呢,視他為知己,後來不久即將他扶正,對此,程子寬自然感恩不盡,盡管最初曾在縣農業局當過小技術員,熟悉N縣的情況,然而十多年過去了,城市麵貌、機關人員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他在N縣現在的情況和人脈基本等於一台永動機。邵書記來上任,沒帶一兵一卒,也是光杆司令一個,所以見到程子寬格外親切,包括丁超,半年來程子寬跟他也走得更近,無話不談,個人有什麼事,也喜歡互相找對方聊聊或者出出主意幫幫忙。當初在原先那個縣任職時,因為程子寬的事受到一些壓力,邵書記不得不四處奔波,找親屬托人拉關係好歹找到了一家接收單位,調到了鄰縣工作,算是逃過了一劫。後來那邊怎麼問也不說,他這邊偷偷摸摸抓緊辦完了一切手續,就悄悄地走人了。不然的話,麻煩大了。這次回來兩年多,偶爾夜裏想起當初的狼狽相,心裏還是不太舒服,因此從不提起。然而對於邵書記,他絕對視為兄長!張主任和丁超兩個人下了車,看見邵書記跟程子寬說話,就先進去了。邵書記之所以同意提前回來,也是這邊一會兒有客人要招待。進去轉了一圈,看看客人還沒到,他們又出來了,站在門口等待邵書記。“哎,子寬,我正要找你呢。”“有事啊?”“就上回說那事,”站在大廳裏,邵書記對程檢察長說,“你手裏有沒有合適的人啊,給我弄一個。”程子寬立刻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了,笑道:“怎麼,要弄個心腹之人啊?”邵書記一笑,不置可否。“別說,嘿嘿,現在還真有一個。”有人匆匆忙忙來請程檢察長趕緊入座,說市裏來的領導問他幹什麼去了,程子寬說:“好好好,你告訴各位領導,我馬上就到,你就撒個善意的謊言嘛,不會說我去了一趟衛生間嘛!”回頭對邵書記做了個鬼臉,戲謔道:“身不由己啊,老兄!你們這些人都是領導,陪得我整天屁滾尿流,看見了吧!”又故意賣了個關子道:“你這事,晚上我去辦公室找你再說。”不等回答,他快步進裏麵美人鬆園去了。賓館總經理在旁邊等半天了,這時說:“邵書記,今晚想吃點啥?”“隨便吃點算了,清淡點,晚上還有個會。”“客人到了嗎?”邵書記詢問,張主任說:“快了,我讓小丁聯係了,說十分鍾嘛,馬上就到。”總經理見邵書記身邊的張主任和丁超,身後隻有司機大全子,就明白了,讓一個漂亮的前廳女服務員陪他們到雅間休息,他馬上去安排。要說當官,丁超也真是從骨頭架子到肉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在中國做人和做官的美好滋味,這其中之一就是在每天的這些不起眼的公開場合、接來送往中,通過不勝枚舉不勝其煩的阿諛奉承和周到倍致的尊敬、服務中獲得了內心世界的尊嚴與愉悅感。雖然他現在嚴格來講,還算不上官,但是這種感覺,比他所有社會經驗包括大學生時代學生會的經曆還強烈和明顯。不當官,或者換個人,或者說他不是縣長秘書,行嗎?許多方麵,邵書記隻要說句話,點點頭,就有人領會馬上去辦了,即使是丁超自己,如今常常也莫名其妙地具有這種威力。這麼一想,謝小霜的麵容忽然又在眼前閃了一下,司機大全子要了一條煙回來了,大刺刺地放在他身邊的沙發上。丁超對邵書記的司機從來沒有架子,大全子最近以來也越來越拿丁超當回事,他是看出了邵書記對於丁超的器重。所以,一到一起,他現在(這個據說是全國最大幹部的牛叉司機同誌)對待丁超也格外友好,也常常跟他在縣政府賓館吃飯時到大堂順手要一條兩條好煙拿回家抽,邵書記睜隻眼閉隻眼,見怪不怪。來回出門,或者在縣裏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隻要不是公務,沒有領導在場,他都讓小王跟自己一起吃飯,從不像有些領導,哪怕是個副局長也要擺擺領導威風,從不讓司機跟自己一個桌,而是另外讓人給司機安排,以顯示自己的領導身份那樣。邵書記從來不如此。所以,除了張主任、丁超,司機大全子事實上已經成為他的心腹之人。隻是,這些都是表麵現象而已,邵書記的許多事情和內心深處的一些隱秘要求或欲望,他都不能跟司機大全子說,更不會讓他去辦。所以過去幾乎無人可替代,後來是張主任,再後來一直到現在就是丁超了。他多少會感到一絲遺憾和孤獨,身居縣裏要職,在官場,沒有幾個心腹之人是絕對不行的,關鍵時刻,沒人替你上,就象這次皇家娛樂圈事件之後,他派丁超去辦的事情一樣,你總是要親自出馬,出頭露麵,赤膊上陣,中間缺乏緩衝帶,遇大事不受傷才怪呢,弄不好,運氣再差點兒,一下子就前功盡棄。這也正是今天上午名義上邵書記是帶隊去下鄉調研而實際上卻暗中弄成了一場風雲際會一樣!這道理邵書記能不懂嗎?在邵書記眼裏,秘書科的幾個人都不行(當然了,現在的治安所長兼任秘書丁超除外),治安原先常帶著下鄉的秘書小孫也不行,小陳還可以,不過這些人的地位有時候還不如司機大全子。剛才他跟程檢察長說的事,就跟這個有關,以前他就跟對方提過,有合適的筆杆子再替自己物色一個。在邵書記心目中,丁超當然是絕對合格,但光一個丁超肯定不夠,心腹之人不怕少,以防萬一。他這個心思,丁超又豈能不理解呢?大全子熟悉地找到煙的包裝線頭一拽,把那條玻璃紙一繞,打開,拿出一盒,給邵書記一支又給他點燃,自己才坐下,給丁超和張主任,撲一聲,打火機衝出一股藍色火苗也給自己點燃了。然後,張主任和丁超兩個人出去看看客人到沒到。透過煙霧,大全子試探著說:“邵書記,我看你今天上午好象不太高興,啥事呀?你也知道,我在縣裏沒啥能水,不過跟著你跑跑腿,幹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我還行。看你不高興,我心裏難受,要是公事就算了,我不敢隨便參乎,可我看了又好象跟公事沒啥關係,你要是邵書記那邊有啥個人私事,信任我的話,說說,也許我能辦。”這時有人輕輕敲門,隨後門開了,張主任、丁超在外麵接的客人到了,經理笑眯眯地進來了。邵書記輕輕皺眉,示意大全子不要胡說八道,大家一看,原來客人也到了,是市裏來的邵書記朋友。一時間,趕緊起身相讓,邵書記也站起來握手。“上菜吧。”說了一會兒話,寒喧一陣子之後,丁超見差不多了,看了眼邵書記對經理道。菜上來了。兩三個女服務員笑容滿麵地一盤一盤把手上的菜輕輕放在大轉桌子上,頓時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總經理果然好手段,他笑吟吟地說:“邵書記,我們也沒啥準備,不知道是不是可口?也不知道您的客人是不是喜歡?嗬嗬。”邵書記看看,清淡之中,又有他和自己朋友喜歡的一些海鮮產品。“怎麼樣,諸位?”他詢問朋友,兩個朋友哈哈大笑,“聽首長的,沒錯的!”恩,邵書記很滿意,但出口的話卻是:“我說清淡一點,隨便吃一口就行了,晚上還有會,這可太過了啊!下不為例。”“嗬嗬,好好好,我記住了。”又試探道:“邵書記,喝酒吧?”“邵書記,您想喝什麼酒呀,我去給您取?”“不喝酒了,謝謝你姑娘啊。”邵書記開心地一笑,丁超看出來,隻有此時此刻,鬱悶了一天的邵書記才真正開心起來,也幽了眾人和詢問他的女服務員一默:“不過,我不喝,這兩位客人要喝,他們作陪……嗬嗬,你們喝什麼,說話。”點了酒,開玩笑,總經理笑容滿麵:“邵書記客氣啊,這些姑娘個個都不錯,您先慢慢用,我還有點事,一會兒再過來,有啥事讓她們喊我一聲……”“好,你快忙去吧。沒啥事,你別過來了。”總經理連連點頭走了:“嗯,好好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