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對不起了!”這句話是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來的。他的咬肌抖動著。“來人--!”他猛地大吼一聲。兩個早已候在汪小琴身後的便衣立刻用手將她鉗住。“帶下去,叫她開口說話!”隔壁的另一間審訊室裏,汪小琴失去了知覺。一小時後,她被冷水弄醒,重新被帶回到三位官員麵前。“怎麼樣,感覺好嗎?”黃石頭主任開口問道。“我堅決拒絕回答與馬書記有關的問題!”“你這條寄人籬下的X狗!”劉海氣極敗壞地跳起來,“咚咚”地敲著桌子:“你現在我手裏!馬書記離你遠著呢,他完全幫不了你什麼忙,別抱任何幻想了--你企圖讓一些歹徒暗害馬書記,難道你還指望馬書記再信任你一次嗎?如果你再不開口,我隨時隨地可以下令將你送進陰暗潮濕的看守所號子裏去,讓你同耗子去交流思想,甚至……XX!”汪小琴咬緊牙關。她一句話也不想再說了。她相信此時此刻沒有人能夠保護她。她隻有以死抗爭。汪小琴隻是不明白,她現在早已不是以前那個評劇團的普通女演員,而是堂堂正正的團縣委副書記,為什麼任何事情都會往她身上想……馬書記需要自己,為什麼又如此任人折磨自己呢?到底是什麼人要暗害他?難道說那不是一次偶然的事情嗎??“狠點兒!”劉副局長吼道。令人奇怪的是,另兩位主審官劉海和黃石頭始終沒說話,一直注視著她的反應。汪小琴再次昏死過去……兩天後,汪小琴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看守所衛生室的病床上。她沒有死,但精神恍惚,以往以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像雲煙一樣飄忽不定,捉摸不清……“她蘇醒了……”看守所用電話向劉海報告。“你們幹得不錯,”劉海在電話中說道,“我們不會讓她死的,給她注射幾支鎮靜劑,十分鍾後我派人將她帶來,要保證她有一副清醒的頭腦和足夠我們詢問的長時間支撐力。”“我明白。”放下電話,思考片刻,劉海又抓起另外兩部電話,分別通知了黃石頭和劉副局長。最後,他按了按桌角的電鈴。一刑警應聲而進。“去將那個女人帶來!”“是!”便衣轉身而去,腳上厚重的皮靴在走廊裏發出很響的聲音。劉海整理一下著裝,對著鏡子瞧瞧眼睛,向樓下後樓刑警大隊的一間審訊室走去。審訊又開始了。三位主審的官員都知道,馬書記要從五女峰回來了,今天是最後一次審訊了。如果今天再撬不開女演員那可惡鐵緊的嘴巴,讓她吐出有價值的東西的話,那麼……馬書記是不會滿意的。幾天來,馬書記一直在關注這件事,但他沒有責罵他們。也許是受到驚嚇的緣故,黃石頭主任、劉海感到很不安。審訊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方式。汪小琴被強行而禮貌地按坐在一把木椅裏。有人扣上旁邊的鎖鏈。黃石頭主任變得禮貌、冷淡而又客氣。其他兩個人,同他一樣今天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粗俗和暴躁來,甚至眼睛裏也沒有了以往那種令人發抖的陰沉沉目光。這令汪小琴十分奇怪。但她什麼都不會相信了。政治和無恥的職業都是具有多種臉譜的人物。他們多變而又陰險。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是要格外小心。今天的“主審官”好像是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待汪小琴被安排坐定之後,他反倒站起身,繞著她轉開了圈子,口中以一種慈父般的口吻規勸道:“姑娘,可憐的孩子,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你的評劇天賦和以前輝煌的藝術前途將很快隨著你的肉體生命一起失去,對此,我和黃主任、於局長都深感惋惜啊。嗬嗬……”“馬書記已經聲明並正式通知我們,他不再需要關心和了解你的情況。所以我現在可以當麵向你保證,是我親自簽署了你的拘留證--我們就要逮捕法辦你。也許,會把你作為全縣的另一種類型來處理,也就是像以前打擊處理所有流氓政治犯一樣把你送去勞教,讓你在長期的折磨與痛苦中慢慢消亡……”汪小琴感到渾身發冷。一層層雞皮疙瘩在她細嫩的皮膚上出現。然而同時她也感到,這位劉副局長的話聽上去更像一個蹩腳演員用廉價的熱情一口氣背完事先擬好的台詞。這使她抖動的心又隱約得到一絲慰籍。她不相信事實會那樣。“你知道嗎?”劉副局長又繞了一個圈子後,繼續說道:“我以你父親和朋友般的心情再向你透露一點內部消息:其他地方的監獄看守所怎麼個情況我不大了解,不過,N縣看守所裏的犯罪嫌疑人,嗬嗬,非常喜歡你這種漂亮,性X,會唱評劇又線條優美的女人,也許他們更喜歡在臭氣薰天的地方大叫著……你,以滿足他們饑渴的XX--”“當然了,你的美色很快就會消褪,你的牙齒也會因營養不良和壞血病而掉光,頭發也會脫落,即便如此,那些可惡的家夥們也不會放過你,他們會讓你喝水死,躲貓貓死,總之吧,很多死法,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你會為了一小塊饅頭吻一隻肮髒的罪犯的腳……”他停住,注視著汪小琴的眼睛。“當然,這一切還可以改變。隻要你坦白地承認與謀害馬書記有關的一切。其他事情我們來處理。我們還會給你自由。”“夠了!夠了!你這無恥之徒!”“你不配當公安局長!!!!”汪小琴喊道。“不許你這樣恫嚇我、侮辱我!其實你們非常清楚,五峰山那件可怕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與謀害馬書記的那些人毫不相幹,如果說他們真的想謀害馬書記的話!”“這純脆是一種政治陷害!誰給你們的這種權力?目的又何在?難道你們忘記我是什麼人了嗎?我是國家一級評劇演員!我是N縣團縣委副書記!我比你們中的任何人都更了解馬書記!他總有一天會和你們清算的!”歇斯底裏大發作的汪小琴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她用最後一絲力氣喊道:“馬上放我出去!”三位“審訊官”麵麵相覷。果然,劉副局長換了麵孔。他笑了,諂媚地說:“汪小琴同誌,汪書記,嗬嗬……對不起,你已經出色地通過了公安機關對一個人革命意誌的考驗。非常抱歉,讓你再一次受苦了!我代表縣公安局和國保科、政保科祝賀你,再一次請求你的原諒,嗬嗬!”“我們的工作不得不這樣做,完全是為了馬書記的安全。請理解我們。”“我會記住這一切的。”汪小琴咬牙切齒地說。三位官員耳語了一陣,劉海命令:“備車!”秘書應聲而至。“請你親自護送汪書記回她的住宅,路上要小心照顧!”“是!”……她一頭紮在床上。汪小琴心中悲憤之極!哭聲從捂住她嘴巴的床巾中漏出,使整座房間都染上了一層淒淒切切的氛圍。送她回來的秘書、便衣已經離去,空蕩蕩的屋子裏隻剩下她顫抖的身體……她恨死了黃石頭主任、劉海、劉副局長等一夥政治流氓對她的迫害,也恨死那個在五女峰山路上突然與馬書記的轎車相遇差點兒撞上的人,他們為什麼偏偏在她同馬書記在一起的時候遇到他們呢?很快,她心裏的一切仇恨集中到了馬書記--那個可怕的人身上!不是他,自己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不是他,又怎會給她帶來如此多的災難和不幸呢?如果說自己還象以前一樣在縣評劇團當個女演員,做個普通的小小老百姓,雖然平常,但也挺平安無事的啊!她目前這種人不人,鬼不鬼,藏藏掩掩遮遮蓋蓋的尷尬境地不都是那位此刻不知又在摟著誰……的縣委書記馬來德給帶來的嗎?而在她最需要保護、最需要他說話的時候,他卻沉默了!剛才,轎車外閃過的N縣城的街道和熟悉的一切,使汪小琴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盡管才短短幾天,可她有一種剛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真實感覺--她已經死過了一次,脫掉了一層原來也許尚可愛的人皮!如果她還能活下去,她已經遠非她自己了!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來。她知道那是誰,不理。繼續大哭……自己走出縣看守所的那一刻,汪小琴已經決定了:離開他,回故鄉去!既不當女演員,也不再當這個TMD所謂團縣委副書記了!!!片刻之後,電話再次震響。她爬到床頭,抓起電話。“喂?”汪小琴此刻的語氣極其平靜。“親愛的小琴,是你嗎?”“我還沒死,馬書記。”“他們已經告訴了我……”“可這之前你在哪兒?”“對不起,親愛的,你現在好嗎?”聽上去,馬書記的聲音非常柔和親切,這使得汪小琴更加憤恨,都是偽君子!她平靜地回答:“我很好。”“能到我這裏來嗎?我剛剛回到N縣,我需要你!”“不!”汪小琴斷然拒絕。這是她第一次在馬書記麵前按照個人的意誌說話,也是第一次違抗這位主宰著全縣命運的人的命令。她知道他已經回到了N縣,回到了縣委辦公室。他就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