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電業局保衛科出來人了,將他打傷,不知道搶走了他的什麼東西,把老王的手機也搶去,他們騎上自行車沿來路跑了。他在東街的一個代銷店裏給派出所打電話報了警。……“你TMD不老實!讓你說怎麼陷害馬書記的,你講這些幹什麼!”因為現場勘查未能獲得有價值的線索,給客觀地確定偵查方向帶來很大困難。不過吳小六所說的情況雖然極為重要,調查回來的人員也證明他的話基本屬實,但因吳小六是那天唯一差點兒直接在懸崖峭壁跟縣委書記馬來德的車子正麵撞上的犯罪嫌疑人……以這個唯一的肇事司機作依據和參照,很難過濾掉他的嫌疑色彩。尤其是馬書記還在縣委辦公室一直在盯著這個事!又因沒有現場勘查作印證,他的可信程度就大打折扣。這就是沒放他,並第三次強製帶他到現場指認的原因。公安局長劉海、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等人在唐朝那邊喝酒。這邊,吳小六被帶回了刑警大隊。抓他的人後來審訊折騰了一宿,這時候也要吃飯,領導有領導的安排,他們有他們的道道兒,嗬嗬,進屋他先挨了一頓拳腳,刑警們就忙著去飯店喝酒,怕他跑了把他銬在暖氣管子上,一直等到他們回來。吳小六站在那裏坐不下,站不直,一條胳膊跟固定的取暖設備聯接在一起,動彈不得。我考,屁瑪!開始吳小六還又吵又鬧一蹦八個高地想讓刑警鬆開他,後來一看幹嚎也沒誰聽得見,屋裏就他一個人,而且越動越嚎扣子勒得越深,都勒肉裏去了,就不嚎了,心裏的怨恨卻直線上升。他想,公安局和刑警隊的人怎麼這麼狠呀?他們去吃飯,憑什麼把我扣在這裏讓我餓著,我到底犯了哪條王法呀?!越想怨氣越大,肚子裏把刑警隊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底朝上……所以刑警們吃飽喝好回來再訊問他時,平時願意拔個強眼子的吳小六幹脆就不說話了。審訊室是現成的,由劉海和劉副局長指派的幾個有經驗的人輪番在裏麵和犯罪嫌疑人吳小六呆上12小時或24小時,一般來說案子也就拿下了。可惜,從理論和經驗上來說是這樣,不過對吳小六的訊問卻斷然沒有這樣順利。哈,刑警們回來一看見他就來了氣,敢陷害縣委書記馬來德?TMD,膽肥了哈???連馬書記都敢撞,小子也太他媽狂啦!借著酒勁,一兩個年輕的刑警啪啪順手給了他兩嘴巴,因為有規定,形勢也就沒有進一步惡化。一是他們誰也不想犯錯誤,二在訊問中要解決的實際問題既不僅僅是打掉對手的威風,也不是揭穿他的謊言,而是要他的真實口供,也就是說要他交待出那天到底為什麼要在五峰山陰謀撞縣委書記的轎車,背後什麼人指使,回家後到底都幹了些什麼,時間、地點、證人……都有什麼人能夠證明等等。隻有實現了這個目標,確認或排除,才算取得了訊問的勝利。確認接著深挖,排除就放人。打掉威風、揭穿謊言等等都是為了獲取吳小六的真實口供而存在的前提條件和方法步驟,而不是最終目的。沒想到吳小六因為自己沒吃飯,手腕還差點被他們扣斷了而憤憤不平,死不開口。但五峰山現場指揮的縣委辦公室主任黃石頭及其參加搜索和控製住他的武警戰士的證言又肯定是他幹的。這一矛盾點令刑警們始料未及,也是吳小六此前所沒敢想的。可事情一步步逼到這兒了,吳小六也就索性豁出去,任打任罵由你們吧。他想,你們狠,有能耐就把我弄死吧!他又想,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也總有我說理的地方。可是……嗬嗬,他為這一愚蠢的想法付出了更加沉重的代價。按《人民警察法》規定,訊問不可以打人,更不能搞刑訊逼供。但如果訊問是以被訊問人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開始的,那刑警們又有什麼辦法呢???尤其是在N縣馬書記的天下,訊問一開始就進入了僵局。而且從那時開始就預示著在此後訊問吳小六過程的每個階段都可能出現僵局,後來的情況果然如此。刑警們或和風細雨,或聲色俱厲,或嘻笑怒罵,或暴跳如雷,有時候參加訊問的幾個年輕刑警點著吳小六的腦門子讓他回答提問,可他翻著白眼就是一個字兒沒有,逼急了也就是四個字兒“我沒撞人”。這一態度更加激怒了刑警們。在這種情況下打破僵局本身就意味著訊問的推進。其實死豬何止不怕開水燙?具體到吳小六頭上,就是千刀萬剮他也是不怕的。嗬嗬,如果是國民D審問地下D,他肯定是個好樣的,可惜那個年代過去幾十年了,現在他是作為犯罪嫌疑人在接受縣委書記馬來德手下的人訊問。遇到這樣咬牙的犯罪嫌疑人,一心想打開突破口的訊問人們感到十分頭疼,但他們還是心裏有底,能穩住神兒,沉住氣兒,決定慢慢對付吳小六。經驗告訴他們,吳小六擺出這麼一副架勢本身就說明他身上有事、心裏有鬼,這無非是他在極度心虛情況下的一種對抗手段。這時刑警大隊內部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分歧……其實,訊問條件無非就是人、證據、時間三個主要方麵。長期以來,刑警們對進入訊問的條件一直重視不足,許多時候都是在沒有直接證據或直接證據不足的情況下進行訊問,這也是造成訊問不能順利進行的原因之一。近幾年,全縣刑事犯罪不僅在發案數量上連年猛增,持續創造曆史最高水平,而且犯罪的種類、特點、形式、手段、性質和影響也非曆史上任何時期所能相比。因此,碰上麵前這個被當場抓獲蓄意開車要撞死縣委書記馬來德這樣的大案子,如果不是此前有人因訊問時打人而被縣檢察院起訴,丟了工作進了班房,刑警們不會有現在的克製和耐心,說不定吳小六早吃熱乎的了。但這回沒人敢。不過,仍有人主張嚇唬他一下,來點硬的,也有人主張等公安局長劉海、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回來請示了再說。坐在主審位置上的重案中隊長孫成,一看交代政策不行,按分工唱“紅臉”的刑警啟發了一下,也不行;又開導了一下,還是不中,該使的文招差不多都使出來了,交換一下眼色,沒轍了,唱“黑臉”的自然火往上竄,隻好準備請示一下,借助國粹神威讓吳小六開口了。嗬嗬,孫成出去掏手機給劉副局長打電話,請求變一下方式,要求動手修理修理吳小六,否則他不老實。不知劉副局長在唐朝那邊喝得高興,還是身邊有人不便表態,說了聲“你看著辦”就關了機。孫成聽電話那邊沒給個準話兒,也不敢貿然動手,回去接著訊問。麵對臉上明顯露出不滿一言不發的吳小六,心裏挺窩火。過去常有這樣的情況,審訊一些沒多少文化的犯罪嫌疑人時,事明明是他幹的,可你磨破了嘴破子他愣是不交待,逼得沒辦法,你一打,全說了,甚至八輩子前犯的罪都交待得一清二楚,比竹筒倒豆子還快。但打得有個前題,一要領導點頭,出事有人替你扛著;二得八九不離十,認定人家真有事才行,否則人家一告,炒豆炸窩吃苦遭罪的事隻有自己去受了。其實,采用“紅黑臉”這種兩人恩威分工、角色配合的訊問方式,對付一般農民或初犯興許管用,但碰上吳小六這種平時脾氣暴躁、上來勁兒九頭老牛也拉不回的角色就不靈了。而且吳小六也在單位工作,見過世麵,這種勸與罵、硬與軟兩種截然不同的強烈反差不但沒有讓吳小六對唱“紅臉”一方“感恩載德”,從而繳械投降,更突破不了他的心理防線。訊問不同於其他事情,訊問必須取得成果,沒有結果就不能結束訊問。嗬嗬,訊問也不能任憑被訊問人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這一點無論是孫成等人的實際工作經驗,還是劉海局長和劉副局長訊問前定下的“必須對訊問加以控製,必須對吳小六的思維、心理、精神狀態進行幹預”的調子,都要求他們這樣做。一句話,訊問人不可以沒有作為!!好吧,但事實上吳小六此時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被抓來的原因,而由不滿變成了對抗。哈哈!麵對刀槍不入的吳小六,坐在他對麵的孫成可不希望看到他這幅滿不在乎的熊樣兒,他們是訊問人哈,坐在對麵地當中那把破椅子上的是被訊問人……“TMD!狠點!!”在長時間沒有取得任何進展的情況下,孫成再次跑出去打電話,劉副局長聽過彙報十分惱火,這時候他可能已經帶著滿嘴酒氣離開了大酒店,也可能正握著老同學的手寒喧告別,他同意加大訊問力度。孫成回屋後臉色立刻就變了,充當起了真正的“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