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頂多,是張書記讓自己的大姐拿出三千五千,陪一下對方的醫藥費,也就拉倒了。還能怎樣呢?許多人不服也得服,就是這麼個無法無天人治的社會,公安局那邊結案了,給說法了,錢也陪了,上告都找不到大門。上省裏去告,很少有人那樣做,都知道,即使是告到省裏,可能連一些說理的地方大門都進不去,還得花不少錢來回白跑腿……想想,就讓人泄氣,隻好自認倒黴,以後見到那個惡魔蘇軍和他的哥哥蘇大頭都躲得遠遠的,不敢招惹他們。這也就有了這次大街上見誰滅誰的猖狂吧?唉!現在,新任縣委書記邵書記和新任縣長豐凡,加上他們從市公安局選拔提上來的新任公安局長柳大會,可不慣他們那一套,而且原先稱霸N縣的原縣委書記馬來德早已倒台,據說馬上就要宣判了。剩下縣委副書記張萬世也是孤掌難鳴……一想到這個外甥,張書記就恨不得捏死他,自從出事,大姐和大姐夫那邊哭哭啼啼總找他,又不能不管。現在他也是心裏上火,左右為難。縣裏領導態度明確,市裏現在又過問……“丁超呀,我來找你,還是我那外甥的事,前天我不該對你發火,雖然你在N縣委這邊工作才一兩個月多,但是以前你也在縣政府辦工作過,那時候我就看好你,嗬嗬,也聽說過你在公安局這次嚴打整治皇家娛樂圈工作中的重要作用……”“嗬,是的。快坐吧,張書記!”麵對張萬世放低身段突然來訪,丁超不卑不亢,笑容滿麵請他坐。一聽這話,丁超心裏一動,不知張書記到底啥意思,表情顯得有點兒不自然,嗬嗬笑著,把給張書記倒的茶水放在他麵前,兩個人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外甥蘇軍這件事,張書記已經給其他人送上了錢,不錯,收下了,雖說收下並不代表幾個關鍵人物同意放蘇軍一馬,但至少少了一個巨大的障礙。“小丁啊,咱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邵書記我找過了,我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個忙啊。”“邵書記咋說?”丁超答非所問,給他一支煙,點燃,自己也點上看著他。“邵書記,人不錯……挺懂人情啊,咳!”張書記左一眼右一眼偷偷打量丁超,皇後樓死者家屬那邊,直接把錢給拒絕了,讓他鬧了幾天心。他現在也拿不準今晚帶來的這錢,丁超會不會卷他麵子?無論如何,這是以前張萬世從來沒有過的事,他做事,處理自己或外甥的事情從來不花錢,現在形勢變了,不得不為之……張書記趁晚上這個時候來找丁超,黑皮包裏照樣裝了2萬塊錢。他明白,無論如何,縣裏方方麵麵的態度決定一切,是法不是法,是理不是理,許多時候是可以這樣解釋也可以那樣處理的。而丁超雖然僅僅是個新科縣委辦副主任,按理說職務和權力還沒有縣委辦主任張飛明大,然而由於邵書記派他去公安局那邊協調指揮這次縣公安局長柳大會的行動,因此在處理蘇軍這件事情上,丁超的態度非常重要和關鍵!這也是他今晚忽然放下架子帶錢來找他的原因所在。他跟自己的大姐和姐夫背後說,這件事,你們少說也得準備個照著二三十萬花吧,沒這個數,蘇軍這次不死也得扒層皮!丁超心裏並不知道這些背後的情況,但以他的聰明伶俐,當然明白今晚張書記來找他的意思。他隻是不明白,張書記來找自己之前是否也用同樣的手段找過柳大會。由於上述原因,這次整治嚴打皇家娛樂圈皇後樓大火之後,由於柳大會局長表現出色,前兩天他已經提拔為縣政法委書記兼任縣公安局長。這一個星期日,政法委書記柳大會放棄休息,召開了公安局局長、檢察院檢察長、法院院長參加的“三長會”。縣委辦副主任丁超列席。通常,“三長會”討論的都是一些大案要案,以指導工作,一個縣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指使他人火燒皇家娛樂圈的案子當然是縣裏理所當然的大案,按說這個會早就應該開了,但是事關公安局那邊定性、報檢察院批捕等事項,柳大會一直在拖著,但又明白有法律時限限著,一直拖肯定是愚蠢的,但怎麼討論呢?如果涉及到別人,火燒的又是無關大局的地方,就又當別論,早就一套手續批下來了,不會如此困難。地方上的事情,或者說中國法律的事情,可大可小,活該張書記的外甥這次倒黴。對這個蘇軍,柳大會局長感到有些為難,那天在邵書記辦公室雖然表明了一些個人代表局裏的處理意見,但並不全是他個人的態度,政委和幾個副局長也是,他們都不願意得罪張書記及其圈子,又不想為輕辦了蘇軍這個惡徒擔責任,就把這事推到了政法委。而檢察院和法院那邊,兩家的第一把手都跟張書記的關係非同一般。也許張書記的底氣正在這裏。這一切,丁超和柳大會是心裏有數的,當然了,邵書記心裏更明白!公安局即使辦了,抓了,捕了,到了檢察院還是一大關,隨時隨地可以找個理由拖一下,然後退回來,理由多得是,但他們這次同樣地不得不考慮縣委領導和家屬--還有全縣一些輿論的巨大壓力。還有法院,幾乎跟檢察院一樣。作為蘇軍的舅舅,這些事張書記自然而然更清楚,他當了那麼多年的政法部門領導,後來又在邵書記時代當過分管過政法的縣委副書記,對此可說是一清二楚,如果按照有關法律條文走,他這個外甥蘇軍必死無疑!檢察院領導說蘇軍夠拘留條件,不管是前段時間指使人無辜殺傷縣政府辦主任張飛明,還是此次策劃並指使火燒皇家娛樂圈皇後樓,還有其他一些事,都早就夠條件了!但當著張書記的麵,這話又難以開口,就說……唉,咋說呢,都缺乏實打實的證據,看守所羈押時間有限,是拘還是放,領導是不是開會研究一下。“他不都交待了嗎?”“交待也是扯蛋,一調查就不實。”“這是什麼話?”“實話。”“既然交待了怎麼還叫扯蛋?”“這個……你讓我怎麼說?”檢察院領導苦笑,看了眼旁邊的政法委書記、縣公安局長柳大會、政委和副局長,意味深長,作為當今社會的檢察、公安機關和法院領導,都懂法,然而壓力來自方方麵麵,尤其是在處理張書記的這個外甥蘇軍的時候……在領導麵前他不可能把後來蘇軍實在抗不住那頓神打,就順口胡說,讓說什麼就說什麼,讓怎麼說就怎麼說的情況彙報出來。對於這種看法和說法,首先主持會議的柳大會就非常反感!“陳檢察長,你這麼說話可不好,怎麼叫‘抗不住那頓神打’?怎麼叫‘順口胡說,讓說什麼就說什麼’??你是說公安局刑訊逼供嗎??”“啊,嗬嗬,”陳檢察長一看這氣勢,趕緊搖頭晃腦,“孫書記,我可沒那樣說……”“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丁超也對陳檢察長的曖昧態度非常不以為然,整個案件他都參與了,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公安局有打人這嫌……而且整個過程都有錄音、錄像和記錄。盡管張書記有過關照,然而在看守所裏,一些提審他案子的人本身跟公安局長柳大會的關係就不錯,平時又很看不慣蘇軍的張狂,多少次想處理他,處理不了。這次,可逮住了,這些人能輕饒他嗎?可他們也擔心蘇軍調頭上檢察院一見到律師就一口推翻了在刑警隊的供述:“我不說不行啊!”怎麼辦?現在有點兒事就告狀的主兒越來越多,老百姓更懂法,何況是張書記的親外甥,又是原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的蘇軍?柳大會自然是矛盾重重,不敢大意,他不想放過一個犯罪嫌疑人,也不想做裏外不是人的勾當,要做,也要把問題推給領導拍板才行。政法委開會研究的結果,是夠條件就“捕”,不夠條件明日中午12點前放人。“你說這事,怎麼辦?”張書記是來堵丁超嘴的。“小丁啊,今晚我來找你,還是看在你跟我女兒婀娜處了這麼長時間的對象,我覺得你人不錯,才華出眾,工作又富有成效……”見丁超沉默不語,隻顧低頭抽煙,張書記又說:“唉!小丁,丁所長、丁主任啊……”這一聲歎息,似有無限感慨,又語重心長。也把丁超的心壓迫到了一個死角,不回答是不行的。丁超麵對張書記長時間的沉默不語,隻顧低頭抽煙,讓張書記心裏十分不爽。他一連看了好幾眼丁超,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就是嘴上不說而已。越是這樣,他心裏的火氣越鼓得滿滿的,好像一隻汽油桶,隨時隨地都有爆炸的危險。然而,張書記又清楚,這時候不比平時,隻能忍讓,壓著平時的脾氣。萬不可再在丁超麵前擺出縣委副書記的架子,更不能氣勢洶洶。誰讓他此時此刻有求於丁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