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超給女友張婀娜打了個電話,然後安排司機小王去接張婀娜。小王走後,他想了一下,打開鐵皮卷櫃,拿出前天晚上放在裏麵裝著十萬塊錢的那個黑包。掂量一下,心裏不是滋味。這個黑包,就像一個小小的炸藥包,讓他幾天來無論如何放心不下,不但不高興,不覺得它是張萬世書記對他的好意,反倒覺得這事弄不好就是設在他官場上的一個危險關口……剛才他給小女友張婀娜打電話,就是考慮到一會兒去給張書記還錢會有一些麻煩,叫張婀娜過來就是以應不測的,嗬嗬!畢竟,他和張書記的關係此時此刻太敏感太那個了……他回身關上門,去張萬世書記辦公室。上班時間,作為縣委辦副主任的丁超手裏拎著這十萬塊錢,去給張書記送回去,有點兒不可思議,但也實在是出於無奈,左思右想,沒有辦法。不上班送,張書記不在辦公室,他又不想為這錢晚上去張書記家。而自己不送,安排別人,更不妥。丁超來到張書記辦公室門口,伸手敲門,敲了幾次裏麵卻沒動靜。平時丁超像張書記一樣,沒事他也很少去張書記的辦公室。走廊有政法委的同誌看見他,說:“你找張書記呀,丁所長?”?“在沒在屋?”丁超指指門”?“張書記可能還沒來吧?”那人看看表說。丁超也看看表,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剛走了沒幾步,眼睛餘光看見張書記可能來了,定睛往樓下一瞅,正是他要找的人,一步一步慢慢騰騰地上樓。丁超轉身又回來了。張書記一見丁超,笑笑,一眼看見他手裏的包,笑就有些僵硬了。兩個人都沒說話,心裏明鏡似的,到了張書記辦公室,張書記說:“沒想到,小丁,丁超,丁超,丁所長,你會這麼幹,一點麵子也不給我。”丁超趕緊解釋說:“你可千萬別多想,張書記,你的心意我領了,這錢,真不能要。”?“不要,你就放下吧。”丁超就放下包,想坐下再解釋一下,不料張書記看看表,說道:“行了,丁所長,這回你就放心了吧?我還有個會,得去看看。”丁超要坐還沒坐下的半個屁股就懸在沙發上足有三秒,嗬嗬,一下子回過味來了,尷尬地抬起身說:“那好,我也有事,以後再說吧,那我走了,嗬嗬。”一出門,丁超就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話,頭也沒回地走了。至於罵的什麼,誰也不知道。人和人,官場之上,嗬嗬!地位(職位)權力和職業權力這兩種縱向和橫向的權力表現形式,構成了N縣及至所有大大小小官場上錯綜複雜的金字塔式的權力結構。如果某人位於兩種權力的交叉點上,即身居重要位置,控製著一些人的命運所急需的價值,那麼,這個人就“沒治了”。眼下的丁超便是這樣一個人。而作為老縣委副書記的張萬世,手上的權力是權力泛化的結果,是本不該有的權力,是一種不正常的權力。他本該做好自己權力之內的D務工作,也就是了,但他偏偏是因為種種原因,尤其是自己的外甥蘇軍被公安局抓了,他手上的這種權力便是因他的地位權力的濫用(特權)而誘發的,其實質是對特權的一種反動。可惜,嗬嗬,無論是打壓溝通或者威脅,還是直接談話送錢……丁超心裏都一清二楚,軟硬兼施,不吃他這一套,不上他這個流氓當!奈何??權力泛化使集中在少數人手中的等級地位權力結構轉化為分散在更多的人手中的職業權力結構,甚至形成了對地位權力的某種製衡,即“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若把特權的存在視為一種社會不公正,那麼,職業權力即可視為一種逆向的自發的社會價值的再分配,但這種自發的因而也就是不講規則的社會價值再分配,結果隻能是新一輪社會不公正。丁超雖然不是十分明確這些,也是在體會摸索中,但他明確的是,自己不能在前麵的仕途官場中吃虧……這才是根本原因,也是他絕不和張書記通融的內心世界。本不該擁有權力的人卻擁有了權力,與社會不公正(過去發生在N縣原公安局長劉海、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等人身上的大量抓人放人不公是其表現形態之一)、一切向錢看等等糾纏在一起,從心理上進一步誘發或促使地位權力的非公共運用,在實際中使這種公共權力的非公共運用的可能性急劇增大。丁超在張書記辦公室遭受到的尷尬,要說心裏不恨,那是假的,一個堂堂縣委辦副主任,麵對張書記一再強裝笑臉,是因為對方跟他不是一樣的級別,盡管一再做出姿態,然而卻是為了他本不該送,他更不該收的十萬塊錢……最終對方毫不留情,弄出這麼個場麵,雖然兩個人並沒有多話,都沒有多說什麼,但是無疑,這暗示著日後兩個人關係的微妙,說險惡也不為過,張書記顯然是跟丁超掰臉了。回到辦公室,好幾個人在等他,打開門,那些人跟進去。我考,丁超也隻好收拾心情,集中精力解決工作問題。心裏,卻不時浮現剛才張書記辦公室的一幕。過了一會兒,該處理的事和人都差不多打發了,辦公室裏重新剩下了他一個人。丁超站了起來,慢慢走到窗前,從政府大樓眺望前進廣場,隻見高大的廣場標誌在綠蔭叢中肅穆莊嚴,陽光下的琉璃瓦耀眼生輝。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潮,一些新建的大樓鱗次櫛比。丁超的情緒又煩躁起來,他想到自己又可能鑽進死胡同。當官雖然愜意牛逼,也的確是真的牛逼,但是一旦碰上了張書記這種既是上級又是老資格的縣委主要領導,放在誰身上也難免心裏一時失衡--工作的壓力,生活的牽掛,每天都會遇到不高興的事,隻好自己往寬了想,這時他忽然想起張婀娜……不知道司機小王是否已經接她在路上了,剛才打電話給她的時候,開始張婀娜一聽到丁超的聲音還有點不太相信,一連哈哈哈哈哈哈在電話裏好一頓哈哈,卻不說話……直到確認這邊真的是丁超之後,才嗔怪道:“真是你呀??煩人!怎麼忽然想起來上班給人家打電話啦?”“嗬嗬,想你了,讓你過來呀!”丁超打著哈哈逗她。“真的呀?是不是你有什麼事又跟我耍小聰明吧??”的確,自從當上了這個副主任尤其是到了縣委這邊之後,不要說上班時間,即使是下班時間丁超也極少主動給她打電話,忙呀!所以,一聽是他,張婀娜都幾乎不敢相信了……嗬嗬,這朋友處的……回身坐在椅子上,打開一份秘書剛送來的文件,是省裏有關掃黃打非的會議精神,還有一份有關土地的文件看起來。看不下去,精神都是老精神,打法也是老打法,無非是領導重視,專項整治……他的心思在張婀娜身上。怎麼還沒到啊。電話響了。是司機小王打來的。“丁所長,我回來了,你張書記姑娘上樓了”?“恩,好,知道了。”放下電話,丁超趕緊抖擻精神,整理情緒,準備迎接自己的小女友,這可是極少有的自己在辦公室約會小女友哈……遝遝遝,門外走廊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嗬嗬,我考……丁超一聽就知道是張婀娜來了。門一開,果然不出所料,張婀娜那張青春靚麗的小臉就出現了:“幹哈呀你,人家正上班呢,你就打電話叫人家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呀??”一進門,還沒等屁股陷入真皮沙發裏,小女友便嘰嘰喳喳地衝丁超詢問起來,一臉喜悅和奇怪的表情……“嗬嗬,沒有沒有!”丁超笑逐顏開地否認。他給小女友倒了一杯水,好茶,別人送的,然後小心翼翼將燙手的水杯輕輕放在了她麵前,裝作若無其事地搖搖頭,回身去把門關上了。她的語氣同樣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不那樣尖刻,不那麼任性了,甚至還有幾分最初認識她時好象高中生少女時代對他說話的那種撒嬌意思,畢竟,張婀娜也是大學生,也是極其聰明伶俐的人哈……有些東西感覺上似乎有,又不知不覺回到了兩年前的某個日子。電話響,丁超接聽……又說了幾句,丁超放下了電話。回頭,看見小女友張婀娜正在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茶,笑了,看來她真的是一路飛快趕來,渴了。定定神,丁超坐下說:“親愛的,我叫你來,意思有兩個,一是真的心裏想你了,都要想死了,我又沒工夫去看你,隻好叫你屈尊過來看我了,哈哈,哪怕看一眼也行,親自看看你,我就不想了嘿嘿……”“去你的!煩人!”張婀娜微笑瞪眼:“就嘴好呀!”“好了,”丁超也笑:“還有第二點哈,當然了,這個最重要,咱們倆今後關係的走向及其結婚登記能不能成,就看你這一把了……”“什麼什麼什麼呀??你!”張婀娜吃驚地睜大眼睛。“快去看看你老爸吧,想方設法好好安撫他一下,我算服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