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燈光驟然消失了。我考,這……這是怎麼說的??丁超怔忡在那裏,本來是借助有了自己滿意的新房子,帶千嬌百媚的小女友過來打算好好嘿咻嘿咻一番的……也果真嘿咻了,可是,沒想到居然這樣了又??張婀娜很快就睡熟了,發出輕輕連貫的酣聲……漆黑的臥室裏,有好一會兒,丁超竟沒弄明白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方?我考,這裏真的是自己在縣委辦分到的第一間又大又豪華的新房子麼?思維陷入無底深淵的丁超,殘存的意識在漆黑的荒原中閃出一絲光亮。這絲光亮就是丁超思維中的回憶……丁超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己從小發奮讀書那些事,他從懂事那天起就知道祖父和父親希望他成為一個有學問的人,光宗耀祖,不受人欺。日後,每當他在求知的海洋中遭到颶風襲擊時,每當他在奮進的路上遭到沉重打擊時,每當在大學的生活無法安頓不得不餓著肚子聽課時,祖父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和期待的目光便激勵著他,父親那瘦骨嶙峋的身體和無聲的歎息讓他熱淚翻滾,他馬上得到巨大的力量,總是勇往直前,向目標邁進。所以,他才慢慢擁有了那麼多人所不及的鬼才啊……經過十幾年的坎坷人生,不懈的努力,他畢業後終於進入了政府機關工作,如願以償。雖說當時隻是一個信訪辦的小公務員(嚴格來說當時公務員還沒有入規,因此也就沒有公務員這一說法。甚至於當時連“公務員”三個字都還沒有聽說過呢!),可是誰會想到,正是由於身邊這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友,理想才開始一步一步慢慢實現的,如今不必再為生活花錢發愁,當官也差不多有了一步一個台階的自豪感……卻又添新的欲望和煩惱,也許這一切說到底都是為祖父和父親那些沉重的期望不化為泡影吧……是的,有時候想想,丁超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奮鬥就是為了改變祖輩和父輩那一切受人欺負而迷糊糊才走進眼下這個醬缸一樣的官場的吧?其實,虧得當初有幸在舞會上認識了……認識了身邊這個可愛又精妙的小女人。不過,她平時好象小貓喵一樣乖巧,來了小姐脾氣……也要人命哦!想至此,丁超感到有淚水慢慢流下臉頰。他感覺到自己陷入到當官以來的第一次人生困境,既跟邵書記關係密切,又跟張書記關係緊張,如今又添了這麼一個難纏難鬥且又纏綿悱惻的張婀娜參與其中……好象自己陷入了一個溫柔卻有點兒可怕的花叢陷阱,無法自拔。腫麼辦??明天怎麼辦?……嗬嗬!其實,事實上生活並沒有象丁超心裏想得那麼可怕,至少在他身邊的那個漂亮嫵媚的小女友張婀娜身上並不十分可怕。第二天,丁超剛想睜開眼睛,日光已經把窗簾照亮了,窗簾上的牡丹一朵比一朵鮮豔。我考,天亮了??他趕緊想起來,身邊沒有了張婀娜,卻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在睜開眼睛的瞬間鑽入了鼻孔……一隻小手按住他,“再躺會兒,米粥馬上就做好了……”嗬嗬,看見他醒了,張婀娜急忙跑過來,正是小女友輕輕的關愛,她剛剛在做早餐。早上起來她因為頭腦有點迷糊,隻得拿出丁超新房子大書架上的一本《營養早餐》,按照書上的說明,黃豆綠豆小黑米,半勺砂糖一粒土雞蛋兩片生薑,三杯靜置一夜的清水,仔細搭配,小火,四十五分鍾,一點一點地熬。張婀娜大學學的是工科,嚴謹,一絲不苟。而且她早就知道丁超的胃不好,張婀娜睡了一夜之後,暗暗決心以後每天都得變著花樣熬小米粥,給心愛的人來吃,當然了,“花樣”一定都是從那本書上學來的,很繁複,但張婀娜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不覺得有什麼繁複或麻煩了,就好象當初丁超兒時母親喜歡給他熬“狀元飯”一樣的心理。這,或許就是愛,愛情??昨晚她的一腔幽怨和氣憤,如今在丁超眼裏,卻好象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我考!女人呀,看來女人心真的叫人捉摸不定,好象六月的天一樣,而且,飯桌上擱著一張紙,胡亂寫著幾句話:“懷揣著做了已久的夢,就要駛向那離天最近的聖城。之前,靈魂已在拉薩遊弋,而我,亦將跟隨而去,盡管天路茫茫。”還有大大的數字:8。8,8,什麼意思?這幾天,張婀娜隻要見到紙張,就會忍不住畫下這個數字,各種字體都用上了。當時還沒有電腦上QQ聊天發明的後來“88”之類即再見、拜拜之類的特殊語言,88,當時隻能是代表一種意思,那就是發發,大發!丁超又懶散地躺了一會兒,張婀娜才讓他起床……他順著那股香甜味道一路尋覓走到廚房裏,伸手拿起鋁合金小鍋蓋,看見黃豆綠豆小黑米還在砂鍋裏庸庸懶懶地舒展著身體,笑了……丁超回來,叉手站在了窗前。張婀娜環住丁超的腰,從背後探出手去輕輕握住他的雙手,握了一會,小腹有點熱,於是勾出右手小指在丁超手心裏撓了撓。丁超沒有反應,上身下身都沒有動靜,他望著窗外眼前的空氣,可空氣裏連一粒灰塵也沒有。啊,人也許是真有靈魂的,他的靈魂已經不在這裏了,在青藏高原上,跟在老鷹尾巴後麵,一圈一圈地盤旋,不肯回家。如此看來,一夜的“嘿咻嘿咻”,真TM好,一切小小不然的矛盾都不會激化,而隻能是讓他跟張婀娜越來越相親相愛……心情舒暢,大好,丁超就忍不住跟小女友張婀娜詳細說了自己去公安局當政委之後的許多好處,以便解釋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不再一心一意要下鄉鎮當書記或鄉鎮長。“哎呀媽呀!”一聽有這麼多的實際好處,遠大的理想,張婀娜開心地叫道:“壞蛋!那你昨晚怎麼不直接跟我說,非要逼我保密,而且要跟我老爸保密呀?”“你也沒讓我說完,不給我時間啊,瞧你那嚇人的樣子,”丁超嗬嗬一笑,“我哪裏還有心情,哼!”現在,丁超也不再要求小女友張婀娜保證什麼,張婀娜也絕口不提自己的老爸張書記了。一切,仿佛都歸零,在這間新房子裏,他們的感情重新開始。丁超牛逼哄哄地告訴小女友,自己這次去公安局當政委,目標還不僅僅如此,而是等候另外一個更大程度上的提升:自己的好友孫偉如果真的讓市公安局領導強力要回去,那麼,他空出來的那個位子--N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應該就是非他莫屬了!傻子都知道,這比丁超之前要下鄉鎮當書記或鄉鎮長不知要好多少倍--要知道,那可是縣委常委啊!……卻說縣裏的“掃黃打非“打”黃了,可苦了一些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子女或孫女有姑娘在夜總會、洗浴城“工作”的人家,開始聽說縣裏又要掃黃打非了,而且還是市裏來了人,跟縣裏的領導們的反應正相反,振奮人心,奔走相告,因為告到省裏的那些舉報信正是出自這些人家或一些老人之手……結果,又是空歡喜!一些人也去找過丁超,丁超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在的時候他能說啥?正是他在縣委辦副主任工作交接期間,要到縣公安局那邊上任還沒去,心裏也感到為難。當然要一身正氣,說些官話,給去找他的人一些安慰。可是又能怎樣呢?一點實際問題也不解決,不是他不想解決,前麵說了,老百姓心裏可能覺得縣委辦副主任丁超這官老大了,在一個縣城裏沒有他辦不了的事,他說怎麼幹下麵就都得聽他的,其實不然,哪裏有那麼簡單呢!這些人也不知道找誰好了。沒辦法,尤其是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走投無路的人家,又開始想其他辦法,就當自己的女兒、孫女死馬當活馬醫吧,總得想辦法救救自己的孩子呀?夜色中,一位不速之客敲開了丁超在賓館住宿的房間門。嗬嗬,新房他剛剛跟小女友張婀娜住了一夜,第二天晚上又回到縣賓館,這是他幾年來在這裏最後的一夜了。幾天後,他就準備離開住了好幾年的縣賓館這個房間,搬到自己的新房子去了。如今說到普通百姓找縣裏的大大小小官員請求伸張正義,許多人已不再陌生,不再拒絕,尤其是對於有一顆樸實無華且善良的心的丁超來說,更是如此,一些官員對那些踏破門欄的求告人也不再投以異樣的目光。因為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當官的”不僅僅是一種政治榮譽和擺設,它更具有一種責任,一種為普通老百姓自身利益的保全開辟了新渠道的身份證。來訪者已年近七十。乍看,老人就象五、六十年代電影裏描寫的既自私又狡黠的地地道道的老農民,黃眼珠,黃胡子。雖然正值盛夏,酷暑難當,可老人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人造毛舊棉襖,亂蓬蓬的花白腦袋上壓著一頂藍布單帽,左胳膊拎一根光頭木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