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演電影,他會不會露頭呢?此時,電影已經開演了,丁超和便衣偵查員們在仰頭看電影的人群中慢慢地轉悠著。“啪啪!--”“噠噠噠噠!轟!”影片上的激烈槍炮聲一陣陣在眼前炸響,老片子卻看得這些村民們依然緊張兮兮,同是深秋的夜晚,N縣山區與龍江北部的這一帶山區卻溫差甚大,嘎牙河的村民都穿著毛衣、棉襖看電影,可追捕組的丁超等公安刑警們有一部分來時卻隻穿著半袖T恤或短袖襯衣。夜風習習,噝--渾身生涼,吹得人透心寒啊。眼睛在黑夜裏掃視……夜深了,露水打濕了偵查員們單薄的衣服,凍得人渾身哆嗦,但丁超他們心裏燃燒著一種堅定的信念!如果錯過了戰機,放走了罪犯,嗬嗬,往小了說是對不起那些受到嚴重傷害的受害者及其家屬和吉、龍兩省的父老鄉親,往大了說也對不起遠在家鄉一直關注他們身影和行蹤支持他們工作的邵書記書記、程凡縣長、孫偉及全體同誌!嘎牙河快要入睡了……偵查員們走了幾圈沒什麼收獲,到了外圍隻能聽清遠處的電影中的槍炮聲……一雙雙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村頭和路口。“怎麼樣??”丁超詢問。幾組人馬默默搖頭--直到兩部電影片子全部演完,吵吵巴火的人們散盡。始終沒有發現張二林的影子。靠。又做了半宿無用功。就在丁超他們這幫人千方百計查找張二林的時候,在伊春林區大山深處一座破舊卻寬敞的木刻楞房裏,此時正生活著張二林。這的確是一個頗有逃亡經驗和反偵查能力的人,不服不行,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老人,正是張二林父親的老戰友朱有富。十多天前,張二林找到了這裏。許多年沒見,朱有富老人冷丁一看見他很驚奇也很高興,他不僅用酒更用蒼老善良的心招待了這個不速之客。張二林說特意代表父親來看看他。酒足飯飽,兩人斷斷續續嘮了一宿嗑兒。朱有富問:“你父親身體咋樣?”張二林說:“挺好,還挺硬實。”老人暗吸一口涼氣。抽了一袋煙,話題扯到了別處……對於這次老戰友的兒子突然造訪,朱有富老人心中是有疑惑的,既高興又隱隱有些不安。張二林的父親已去世,這個消息老人以前似乎早已隱隱約約聽說過,可他卻說身體挺好,挺硬實,這是為什麼?安慰我?撒謊?兩樣似乎都沒有道理和必要啊。那到底為什麼?一直閑不住的張二林除了昨天出去一趟,一直哪兒也不去,似乎很滿足長期住下去,或者住在這裏很無奈。第二天,他忽然問道:“孩子,這次來,你有事吧?”張二林一驚,急忙搖頭:“沒事,就是來看看你。”老人仍然堅持說:“要是有啥事,你就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真的沒事,大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老人布滿皺褶的臉和那雙粗糙的手在微微發顫。張二林拿不準他心裏在想什麼,有點緊張。“大爺,您怎麼了?”“沒怎麼,咳……”“是不是喝多了?”老人搖搖頭,嘴裏嘟嘟喃喃不知說些什麼,好些話聽不清楚,在張二林聽來就更沒頭沒腦。看看老人氣色不太好,額上的抬頭紋深深地皺在一起,他不知該幹點什麼好,想走開,又不敢。已經半夜了,這是一個清冷的令他不自在的夜晚。老人突然又說:“人,不能欺天哪,睡吧!”張二林心裏格登一下,偷眼望望老人,老人已經合衣蜷縮在被子裏閉上了眼……第三天,朱有富老人早早就起來進山溜兔子套去了。把張二林丟在家裏。這裏山巒疊翠,一望無際的雜交林濃密地覆蓋著二十多座山嶺和一百餘個山丘。遠遠望去,林海搖曳,碧波蕩漾,令人心曠神怡。山溝裏的天,白晝短得好像縮回來的橡皮筋。眨眼工夫,就到了中午時分。朱有富老人轉了一圈,拎著兩隻兔子回來--盡管心裏莫名其妙地不痛快,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客人,又是老戰友的兒子,總得回來給他做飯吃。不料,進了門,哪兒也沒見張二林的影,出門叫了幾聲也沒人答應。“二林!二林!”心中生疑,進屋去看,才發現張二林來時帶的獵槍已經不見了,這個心裏肯定有事的年輕人已經不辭而別了。雖然木房子裏的錢物家什一樣都不少,但明擺著是自己的話和態度得罪他了,老人心裏有點不過意。做好了飯,掃地時,一個黃澄澄的東西從炕角被掃得跳出來,骨碌碌地滾到他腳下。拾起一看,竟是一顆新嶄嶄的銅頭子彈。他迷惘了幾分鍾,猜不出這顆子彈同張二林有什麼關係。當丁超帶著安心一幫警察不久查到這裏時,悶悶不樂的朱有富老人才想起把子彈和張二林的事報告了警察。也隻有這時,他才敢肯定老戰友的兒子真是個惡人!……不知為什麼,從來沒有任何第六感的丁超這兩天忽然有一種清晰的感覺:張二林肯定仍然還在附近地區,他不會跑遠!但他到底在哪兒呢??與此同時,一百多裏外有一個人陷入了絕境。這個人就是張二林。好像上蒼有意要證明丁超局長的預感和斷言一般,亡命路上藏匿了六年之久的張二林,這一天在伊春市湯旺河林區陷入了滅頂之災!他的落網,有其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有趣的是更有一定的戲劇性。而且就在他們一路研究分析張二林的去處一路追蹤而至的前夜,張二林意外落網了……話說,八十年代末的一場大火使興安嶺這個對老百姓曾經陌生的地名一夜之間家喻戶曉。與塔河同在興安嶺一個廣張二林區的伊春市,從此每年春秋兩季都組織各種力量加倍嚴防。時間久了,幾乎所有生活在這裏的人神經都隨時繃著一根警惕的弦,無論什麼陌生人出現在林區,都會受到監督或盤查。那天,天氣難得地晴朗。林業工人們早早地進山了,孩子們上了學。每個忙忙碌碌的伊春人都以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迎接新一天的到來。伊春湯旺河永興林場……嗬嗬,看山護林員賈鋼吃完早飯,例行上山巡護。不料剛剛走進溝口,就發現在一堆頭年清林遺留下的亂樹枝上有一個蒙頭大睡的中年漢子。老賈一搭眼心裏就覺得此人可疑--不僅僅因為防火區內莫名其妙地四仰八叉躺著這麼個陌生漢子,還因為前幾天林場裏剛剛發生了一起盜竊案。我考,他想回場報告,又怕這個可疑的家夥醒來跑了,這位同樣也是退伍軍人的漢子十多年積累形成的不放過任何機會表現自己的鬥爭精神,使他對眼前這個哼哼大睡的家夥油然生起一種歡欣鼓舞的激動:那起剛剛發生不久盜竊案怎麼就知道不是這個人幹的呢?而一切壞蛋都是紙老虎豆腐老虎,一打就倒或者不打就倒。他馬上就走過去,踢了那人屁股一腳:“喂!起來,起來”嗬嗬,這一腳--潛在的立功心理與盲目輕敵情緒使他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價。不料,那個人一機靈醒來的同時,呼地一下就勢跳起來,倒把護林員嚇得往後一退!“幹啥的?你哪的?!”反問的聲音雖然嚴厲,但已經有些發飄。因為他一下子就從睡覺的那個人眼裏看出了凶兆,就憑此人如此動作和反應,護林員就可斷定他決非善良之輩!不過出於正義和責任,他的心思多集中在注意和觀察上,卻忽視了自身設防。陌生人眨眼間即從驚慌狀態轉換成鎮定,當他一撲愣坐起來看清除了老賈,再無其他人後,眼睛一輪間閃過一股不易覺察的凶獰之氣……“問你呢!幹啥的?你哪的?嗯!”老賈朝前湊湊,看樣子想先行搜搜這個陌生又肮髒人的身,卻沒想到一個“嗯”字還沒嗯完,剛剛湊前的下巴就被飛起的一隻腳踢了個仰八叉!他立馬摔了個難看的仰巴叉,四腳朝天,那人也不戀戰,轉身就朝溝裏跑去。吃了虧的老賈傷得並不太重,等他躺在那裏發現自己從主動者的位置不知怎麼一下就變成了被動位置的時候,大怒,扭頭看去,看見那人跑得並不快,好像很吃力。老賈立即爬起,不過這一次他不急於抓人了,吃一塹長一智,他決定馬上回林場報告!他已經認定,這家夥不是個好鳥!身上“沒病”跑什麼????張二林的厄運就從這一刻起進入了倒計時。此時此刻,丁超帶的人也在附近地區,隻是他們不知道居然距離張二林如此近而已。接到報告,林場領導大怒:盜竊犯抓還沒抓住呢,哪來這麼個小子還敢打人,這還了得?!正是上班時間,一呼百應。林場的大喇叭一響,通知一下--嗷嗷吼叫著的工人們不用動員男男女女全都蜂擁著向那條山溝追去……嗬嗬,這一次,可決不同於一年前在N縣二十八道溝鄉聯辦參場那一回了,要講穿山趟林,張二林不及這些林業工人,要講對情況的熟悉,他更不及這些土生土長與之天天打交道的“山裏通”,加上張二林那時已經好幾天沒正經吃點東西了,一步難挪五指,因此不到兩小時,張二林就厄運難逃,在半山坡上被數雙抬木頭的有力大手死死鉗住,動彈不得,轉眼便被豬蹄扣兒捆了個鐵牢,抬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