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荷華看了一眼身上的雪青色裙裳,撫了撫衣擺下繡著的蝶戀牡丹,指尖微微一頓,再抬眼時,方才眼中的悵然已經悄然散去。
她已經說不清楚心中對葉婉茹是憎恨多一些,還是嫉妒多一些。
女子擇婿大都身不由己,能嫁與心上人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說是盲婚啞嫁也不為過。然而放眼整個金陵,像葉婉茹那般與心上人青梅竹馬心意互通者更是寥寥無幾。
女子的婚姻大都被做為延續家族輝煌的籌碼,聯姻似是並無可詬病之處,攀附權貴才可保家族仕途坦蕩,可為什麼要犧牲的偏偏是她?
在這場婚姻中,她失去的不僅僅是她尚來不及訴說出口的傾慕,更是她的清白和尊嚴!
也許,對於葉婉茹,她並沒有恨之入骨,讓她憎恨的卻是那樣一份自由和情愛。
這兩樣,都是她求之不得之物。對於擁有之人自是多了幾分妒忌之心和豔羨之情。
當這份心情在扭曲些,便變成了恨。
恨之不能、恨之不得。
頭上的油紙傘遮去了大半的陽光,影子傾傾斜斜地映在地上,隨著她的移動而輕動,望著地上那有些矮胖的影子,驀地鄭荷華嫣然一笑。
走在鄭荷華身側的春杏兒看見她臉上的這笑容後,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影子旁邊隱約能看見幾隻芝麻大的螞蟻正快速地爬著。
春杏兒抿了抿嘴角,又看了幾眼腳下,卻不知主子到底為何發笑。
走在前頭的鄭荷華忽然駐足,“春杏兒,一會兒待客的小食茶點都備好了吧?”
“早都備好了,奴婢方才見天晴了,又吩咐人備了些解暑涼茶和綠豆糕。奴婢打探到葉家小姐喜食綠豆糕,這才命人又多備了一樣。”
這話既像是解釋又像是在討好鄭荷華,春杏兒說完後眼中稍有忐忑,她自是看得出來自家主子與葉家小姐不睦,然而昨夜臨睡前主子吩咐務必要事事周全,萬不能讓人挑出王府待客不周來,她這才擅自做主讓小廚房多加了一道小食。
許是聽出春杏兒話中的忐忑,也許是春杏兒此舉讓鄭荷華十分滿意,她的臉上沒有半分不悅,反而誇了一句。
“無妨,這一處你倒是比我細心得多,左不過是些個零嘴小食,既然她喜歡便命人準備著。”
“是。”
鄭荷華邁步走上建在湖中的九曲回廊,朱紅的欄杆上已經有些斑駁的痕跡,隻看了一眼,她便有些厭惡地偏過了頭。
這水榭並非她嫁進皇子府時所建,當時不過時重新漆了朱紅漆,然這漆不過才不過一年之久,便已經有些受不得風吹雨打。
如此看來,這草木也不過如此。
春杏兒雖不知鄭荷華的心中所想,但她在鄭荷華身邊伺候了這麼長時間,早已經學會察言觀色,更是生出了幾分出揣摩的心思。
如今她見到鄭荷華瞥了一眼有些掉漆的欄杆,便已經心知她的不悅,當下便微微蹙眉,同時在心裏也對院裏的管事有些不滿。
這麼點芝麻大的小事都要人提醒了才去做,可見管事對她們院裏的主人並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