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金陵裏下起了毛毛細雨,清晨時分天色漸漸明朗了些許,整個金陵都似是籠罩在一層朦朧霧靄中。
幾分雨氣,便似是帶走了往日的燥熱,有些蕭索的清晨,讓往日繁華且又熱鬧非凡的金陵有了幾許秋日的景象。
守城的士兵換過一撥崗以後,城門內外便漸漸聚集了不少想要進城做生意的商販,抑或是想要匆匆出城的旅人。
城門外,已經在田莊上堅守了有些時日的李生桐正坐在馬車裏打著哈欠,困頓的麵容上卻是絲毫不見半點疲色。
城門裏,帶著假麵相貌平平的閔柏衍手臂中攬著韁繩,正靠在馬腹上打著盹兒,等待打開城門的時刻到來。
一身綢緞衣裳穿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合身,粗糲的眉眼有些扁塌的鼻梁,讓他看上去頗有些飽經滄桑的感覺。
他滿身的酒氣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貪杯宿醉的酒鬼,他昏昏欲睡的模樣與周遭神采奕奕的眾人截然兩樣。
幾個結伴而行想要出城探親的婦人離閔柏衍遠遠的,且不時地看過來幾眼後便會耳語幾句,儼然是已經把他當成了壞人。
“嘿嘿,老哥,看你這個樣子昨夜不會是去了銷金窟消受美人恩吧?”
站在閔柏衍旁邊一位麵容有些賊眉鼠眼的男人,一臉的猥瑣相,說這話後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兩顆發黃的門牙格外顯眼。
聽到這話的閔柏衍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打量著說話的男人。
這人身上一身的脂粉香,甚至在他的衣領上還能看到不少的脂粉沫子,看來他才是去了銷金窟消受美人恩的人。
他倒是知道有不少平日裏看著老實巴交的莊家漢子,會拿些銀錢跑到城裏尋花問柳的。
莊戶漢子,一年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在土裏刨食,且今年的年景又不好,金陵城周邊的百姓們同樣遭了災。
莊戶人家若是沒有旁的營生,這一年下來,隻靠種田也不過所得幾兩銀子罷了,但去最便宜的妓館也要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在他眼裏算不得什麼,但他卻深知這二兩銀子足以讓一家人吃上一個月的肉,更知道這二兩銀子足以給全家做一身細布衣裳。
但去了妓館,隻一夜風流,還有可能染上花柳病……回去後這種病他還有可能傳給他的婆娘。
家裏尚有吃不飽飯的幼子,會許還有年邁的雙親需要供養,此人卻是能拿出銀兩去尋歡作樂,著實可惡。
想到他在瑜城見到的那些災民,他就越發覺得眼前一臉笑意的男人麵目可憎!
閔柏衍閉上了眼睛,嘴裏粗噶著聲音斥道:“滾!”
一聽閔柏衍的斥罵,男人便是一臉的不忿模樣,嘴裏嚷嚷了幾句。
“嘿,你這個老哥怎麼這樣,我不過就是問問你是不是銷金窟,你好端端的罵我幹什麼?你沒去就沒去唄,我又沒招惹你!”
滿腹心事的閔柏衍無心理會這樣的無賴,權當是野夠在耳邊吠叫,當即便微微偏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誰知那男人見閔柏衍不說話,便有些越發囂張起來。
他不退反進,又靠近了閔柏衍兩步,微微壓低了些許聲音,話語中帶了幾分威脅,“現在咱們可是在天子腳下,你還想撒野不成?你看沒看見,那城上的士兵中左邊第三個就是我的家弟,你要是再敢辱罵我,我就讓我老弟給你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