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烈日當頭,但道路兩旁的景象卻已經現出了幾分秋日的蕭索。
曾在春夏裏綠意盎然的水田裏,如今隻剩下短短的一截穀茬裸露在外,那些繁茂的荒草,如今也已經敗落,隻剩下滿地的枯黃。
沿途的一切,似是都在日益漸冷的秋風裏染上了一層蕭索的模樣,然而山間的樹木卻在這個時節裏大放異彩。
春夏日中由鵝黃漸變到青翠的樹葉,在秋風的吹佛下,已經換上了一層五彩斑斕的外衣,更有紅豔豔的野果掛在枝頭。
五顏六色的樹葉更是為這現出幾分荒涼的山間增添了一份色彩和生氣。
轆轆的車輪碾過沙土路,濺起一小片的灰塵,看著軒窗外漸漸倒退的景象,閆卿之心中一片荒涼,更甚至是帶了幾分視死如歸。
如今早已經過了孤墨城的地界,並且似是踏出孤墨城地界的那一刻起,閆卿之便感覺自己仿佛已經死了。
活著的,隻是一個心懷仇恨想要複仇的厲鬼,也是一個任人拿捏的提線木偶,更是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時隔多年,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閆卿之心中清楚,往昔刻骨的仇恨早已經隨著當年那些人的身死而遠去。
如今他的心裏,羞惱之餘,更多的卻是有些不舍。
他惱恨當年他的狼狽和不堪,被許多人都看在眼裏,也記在心裏。
他怕,怕會有人認出他來,更怕那些醃臢不堪的過去會被人重新提起。
人模狗樣,說的也許便是他這一種人。
為了活命,有著不堪的過往,幻想著所有人都能對此徹底遺忘,也許這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這才是他不敢在孤墨城逗留的緣由。
近鄉情怯這種情緒,在他對這座城懷恨在心時便已經不複存在。
他想死,不過是想以罪人之身同家人遠遠地團聚罷了!
接連吃了幾日加了藥丸的湯食,閆卿之已經不再像前幾日那般咳個不停,隻是麵色卻是越發顯露出幾分病態來。
馬車中已經燃起了炭盆,身上穿著狐皮大氅的閆卿之靜靜地靠在軒窗旁看著窗外緩緩掠過的景象。
他的心是空洞的。
“公子,大約午時便可抵達霍都城,昨夜屬下接到來信,司徒雷會在前麵的鎮子派人接應。”
靜靜地聽著車外護衛的話語,許久未應聲的閆卿之最終淡淡地應了一聲。
霍都城便是雲帆國的都城,他想盡了辦法拖延,卻想不到不過都是徒勞。
該來的總還是會來,劫難也是在所難免。
此時的閆卿之尚不知司徒雷獅子大開口管“十一爺”要二十萬石糧食的事情,或許知道了也沒用,他此行的腳步並不會因此耽擱。
而孤墨城,也注定會成為這一場戰役中的犧牲品。
或許,遠不止孤墨城這座邊城……
心中感到有些悲涼的閆卿之不由一陣氣血翻湧,喉間也是奇癢難耐,忍不住輕咳出聲,卻有一股血腥氣在嘴裏蔓延。
閆卿之有些木然的臉上現出一絲少見的驚慌,緩緩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見掌心中有絲殷紅的血色時,他卻是驀地麵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