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必應了司徒雷反過來糟蹋自己的身體呢?”
沉默著走出宮外後,一直跟在閆卿之身後的侍衛才似有不悅地開口。
本就一直壓著口氣的閆卿之聽得這話,微微偏頭冷冷地看著侍衛,蒼白的麵上現出譏諷。
“糟踐自己?要不是因為你擅自多言,我又何須心有顧忌?”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本就沒打算為難我嗎?”
壓下喉間不住翻滾的酸意,閆卿之腳下有些急促,卻還是諷刺了一句這侍衛。
“我看不懷好意的是你而非是司徒雷,你我不過是為主人做事的,分工自有不同,你大可不必對我過多戒備。”
罷,閆卿之便不再理會緊步追上來的侍衛,隻踩著木凳上了馬車。
車裏燃著檀香,深深地嗅了一口,閆卿之便手捂著心口蜷縮在毛毯上,又裹緊了身上的大敞。
緩緩閉上眼睛的閆卿之臉上帶著一抹淺笑。
他就是要找不痛快,這一路來他煩透了這名義上保護他,實則暗地離監視他的侍衛。
佐不過時日無多,他並不打算再繼續壓抑自己。
這麼多年來,他為了活著,謹慎微,如履薄冰,就連話都很少有大聲的時候。如今,他再也不想繼續偽裝了。
來可悲,他這近三十年的光景裏,從沒恣意地活過……也許,臨死前,倒是可以放縱任性一回。
侍衛站在馬車前片刻後,才幹巴巴地解釋道:“先生,你誤會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車廂裏的閆卿之眼皮動了動,卻是沒有話。
轆轆的車輪聲響起,閆卿之輕輕地舒了口氣,“既已談妥,不知何時返程?”
“眼下雖是談妥,但為保萬無一失,還要等三日後第二批糧草抵達,才能返程。”
車外侍衛有些嚴肅的聲音落進閆卿之的耳朵裏,不等他答話,侍衛的話聲又響了起來。
“怎麼先生想念金陵了嗎?”
聽到這話,閆卿之有些厭惡地擰了擰眉。
金陵,若是有可能,他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回去,他想和孤墨城死在一起……否則像他這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連個埋屍的人都沒櫻
若是能有幸與孤墨城一起相守榮辱與共,他這一生,也不算是白在人世間走一遭。
或許,在他心底深處,是有些盼著孤墨城的百姓們……能為他一起陪葬的,那樣就不會有人再記得他。
也就更不會有人記得他曾經不堪的過往,和遭受的那些屈辱,流言蜚語亦會隨著這座城的湮滅而深埋。
他並非生來便這般惡毒,隻是他的善良早被淒慘的命運消磨得一幹二淨,如今所剩無幾的善,竟也摻雜了惡念。
他到底是變不回從前的閆卿之了。
輕輕感歎一聲,閆卿之睜開的眼中已經現出了幾分醉意來,他口中有些含糊不清地低語道:“倒不是想念金陵,隻是有些惦記殿下……”
他惦記那人如今就要入了心願,徹底將金陵攪弄得風雲突變,可會感到心滿意足?
他不知道,那人心中的仇恨深淵,又要埋葬多少的白骨才能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