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末寅初,才剛剛沉寂下來不久的金陵,再一次變得有些熱鬧起來。
隻是這種熱鬧與白日裏的熱鬧有些不同,少了那些歡快的吆喝聲和略顯嘈雜的喧囂聲,多了一份沉靜,也多了幾分不同以往的繁盛。
寬敞的解道上,每隔片刻,便會看見一輛馬車急匆匆地奔著皇宮的方向行進,就連那些夜裏在街上巡邏的衛隊,也比往日裏多了幾分肅穆。
夜空尚未清明,但已經透了幾分光亮,映襯得那些星子越發地明亮。
轆轆的車輪、噠噠的馬蹄踏過石板路,在這稍顯繁盛卻又萬俱寂的黎明之前,徹底喚醒了沉睡已久的金陵。
在這些或乘車或騎馬趕往皇宮大殿上早朝的隊伍中,顧言和“顧清臨”父子二饒隊伍並不太過顯眼。
父子同朝為官在大耀並不罕見,但父子二人能似是顧家這般頗得聖心的,除卻顧家父子,便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不同於乘車的顧言,段恒毅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騎馬,不想與顧言多有交談是其一,這第二,自是他有意地想要避嫌。
雖然這個嫌在他看來,避與不避的區別並不大,但能減少軒帝的疑心,他自是不遺餘力。
且對於昨夜會收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內侍總管,屹立軒帝身旁數十載的大紅人高博,會給他傳消息,他是既驚訝又有些不解的。
高博的突然示好,不僅僅沒讓他感到半點的輕鬆,反而頗感沉重,甚至心裏有一種山雨欲來的錯覺。
但就眼下金陵的局勢而言,也已經是山雨欲來。
不管前路為何,他卻是堅信,金陵這座屹立百年之久的皇城,這一次,也會曆經風雨而屹立不倒!
輕瞥一眼身側轆轆的馬車,段恒毅沉靜如水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顧言隱忍了這麼多年,心翼翼地掩藏著自己的野心,卻在最後時刻,暴露無遺。
他甚至暗自猜測,也許在這之前,軒帝未必會當真有動顧言的念頭,但顧言在宮裏傳出第二日恢複早朝的時候在府上大肆宴飲,卻是會犯了軒帝的忌諱。
這一回,顧言是當真留不得了。
對於可預見的顧言未來的下場,他心裏生不出半點的憐憫,隻覺得他是罪有應得,更甚至是善惡終有報!
皇親貴胄也好,高門貴府也罷,倘若真論起來,清白的人家可以是寥寥無幾,哪家府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陰私。
但顧言在朝堂橫行多年,他手上見不得光的事情,比起丞相府來,隻怕隻多不少。
之所以顧言會風光至今,手段是其一,其二便是此人慣會偽裝。
如今,老狐狸,也終是露出尾巴來了!
正當段恒毅眼帶譏誚地盯著馬車時,顧言卻掀開了窗幔探出頭來。
“臨兒,身上可有被露水打濕?不如進車來陪為父坐坐吧?”
隻是瞬間,段恒毅眼中浮現的譏誚目光便盡數褪去,又是那副沉靜的模樣。
對於顧言這種帶著討好的詢問,段恒毅自是不屑的。
微微垂眼用掃量一眼已經沾了些許薄露的披風,段恒毅口中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顧言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