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商鋪前的人聲鼎沸、街頭雜耍賣藝人的精彩表演、圍觀群眾們的掌聲和叫好聲接連響起。
這種種聽在鄭荷華的耳中都讓她感覺嘈雜無比,當一聲稚嫩的童音映在耳中時,她的臉色驀地一白,臉上的神情也有些恍惚起來。
鄭荷華緊緊的閉了閉眼,眼淚像絕了堤的潮水一樣落了滿臉,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粉嫩的指甲已經毫無血色。
“嗬嗬!”嗓子裏發出一聲低啞的笑聲,隨後她抬手小心的掀開簾幔一角。
一名四五歲粉雕玉琢的男童正站在一處做糖燈影兒的攤子前,男童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裏清澈無比,像是天空中皎潔的明月。
鄭荷華癡癡的看著那男童,直至馬車緩緩駛過時,仍舊從窗幔的縫隙中看著。
一手撫在空蕩蕩的腹部,臉上失落和恨意同時升起,她雖然不愛閔柏涵,但那孩子卻是她懷胎十月所生,她如何能不恨?
天生血瞳是地獄歸來的惡鬼轉世?若真的是惡鬼轉世,那她是什麼,為什麼她的孩子沒有殺了她這個做娘的?
這話叫她如何相信!
她曾感受過他在腹中時強有力的心跳,更感受過每一次的踢腿抬手,甚至她們母子二人說過許多的悄悄話。
她聽到過他虛弱的哭聲,像小貓一樣脆弱,想必孩子會有一雙她這樣的大眼,將來也定會長成玉樹臨風一般的少年。
若是孩子還在,大約再過幾年也能圍繞在她膝下,央著她出府玩耍,更會軟軟糯糯的叫她一聲“娘”,然而這一切都已經被扼殺。
溫暖的春日裏,鄭荷華卻感覺一股徹骨的寒冷籠罩在心上,更是襲遍了全身。
“嚶!”口中發出一聲壓抑痛苦無比的嚶嚀後,鄭荷華蜷縮在軟毯上,雙臂緊緊的抱著彎起的膝蓋,臉埋在軟毯裏無聲的痛哭起來。
“孩兒,娘對不起你,是娘沒有保護好你。”
“娘忘了深宅大院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是娘錯了!”鄭荷華在口中低語喃喃著,從前靈動的一雙杏眼已經被燃著仇恨之火的瞳仁所替代。
漸漸的甜中帶苦的花香其中有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藥香味摻雜進來,鄭荷華長舒一口氣後神色如常的從軟毯上坐起身來。
鎮定自如的理了理裙裳和發髻,又用錦帕拭了拭麵頰,甚至從車廂旁的抽屜中拿出了一盒胭脂慢慢的擦在蒼白的臉上。
待鄭荷華整理好妝容時,飄進簾幔裏的味道已經是藥香多而花香少。
“停車吧!”拿起幕籬戴好後,鄭荷華才語氣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吱呀”一聲,馬車停下,此時外麵已是寂靜無聲,隻聞一陣陣悅耳的蟲鳴,先前的熱鬧紛雜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不見。
待馬車停穩後婢女率先跳下了馬車,站在車下掀開簾幔,伸出一隻手臂,微微躬身頷首恭敬的站在那裏等著。
鄭荷華將手搭在婢女的手心中,踏著小廝擺好的木凳緩緩步下馬車。
收回手臂的婢女站在一旁忍不住搓了搓掌心,荷側妃的手太涼了,搭過來時像是一塊冰似的,半垂著頭的婢女眼中帶了一點憐憫。
鄭荷華環顧了一眼四周,眉頭微微蹙起,這種偏僻的暗巷她從前從未曾涉足過,在她眼中這種地方就是髒亂差,更是住著一幫窮人乞丐和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