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傑一臉的誠惶誠恐,額頭上大滴大滴的冷汗順著鬢邊直淌進他下頜的胡子中,就連衣服的領口都有些汗津津。
軒帝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了裴俊傑的後背上,眼中有些許的厭惡閃過,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今夜裴禦醫這個老匹夫不在他的算計之中,但沒想到出了這個岔子,不過他趕上了就隻能怪他命不好吧!
不過裴禦醫在宮中任職侍奉了大半輩子,做人做事一向圓滑滴水不漏,前些年的子嗣之爭他也從未參與過半分,更是對湘妃少有幫襯。
如若不然,隻怕老七也不能平安的降生,就憑著這一點,他就不能追究其今日的責任。
而且這個老滑頭隻怕也是不想淌這一灘渾水,所以才冒著大不敬的危險佯裝睡著。他這般的極力撇清幹係當真是讓他心中著實有些不悅。
不過老滑頭也的確該到了告老還鄉的年歲了,這大半輩子在宮裏功勞苦勞皆有,放他一條生路又如何!
雖然心中早就已經有了決斷,但軒帝麵上的怒色卻絲毫不減,反倒是有些怒不可遏的模樣。
“裴俊傑,朕看你今夜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竟然在禦前酣睡,你當朕的大殿是你的太醫院不成?容得你在這行為逾矩!”
聽到軒帝發難裴太醫,平日裏在太醫院沒少受裴太醫照拂的七殿下閔柏瀾,當下便腳下略顯急促地步上前去跪在了裴俊傑身旁。
“兒臣懇請父皇開恩,裴太醫最近這幾日染了風寒精神不濟,這才犯下大不敬的罪過,兒臣還請父皇饒恕他這一回。”
說著,閔柏瀾便對著軒帝深深揖首。
“老七,你給朕起來,這裏沒你什麼事!”
看見七殿下為了一個禦醫求情,軒帝眼中閃過一絲狠辣。這個向來乖巧聽話的兒子竟然也開始跟他對著幹了,隻是不知這個中緣由究竟是為哪般。
“父皇……”
七殿下閔柏瀾還要說什麼的時候,便被旁邊的裴俊傑打斷。
“陛下,老臣自知有罪,不敢請求陛下寬恕。但求陛下饒老臣一條性命。”
“太醫院裴俊傑入宮為期三十二載,向來勤懇從不憊怠,且醫術精湛,今念你是初犯,朕便饒你一命。”
“來人,傳朕口諭。從即日起,革去裴俊傑太醫院副院使一職。”
說罷,軒帝頓了一頓,眼中有些許的詭笑浮現。
哼,個老東西,還想著告老還鄉含飴弄孫?做夢去吧!這金陵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再者老東西若當真是回了鄉下,隻怕老七那個執拗的少不得要氣悶一陣子。
“朕念你年事已高,特準你在京中養老,回鄉就不必了。”
軒帝話音兒一落,七殿下閔柏瀾的臉上便滿是震驚和傷心,但又有那麼一絲欣喜浮現。
雖然沒有經過正經的奉茶拜師,但裴禦醫已經相當於他的師父,他正愁若是裴禦醫不在宮中,他去向誰學習醫術呢。
畢竟太醫院中肯悉心教導的人也隻有裴禦醫了,別的人都當他是易碎的瓷器一般供著,又哪裏能學到真東西。
相比於七殿下閔柏瀾的一絲欣喜,裴俊傑則是心中開始泛起了絲絲苦氣。
看來陛下早就識破了他的小伎倆,不過能順理成章的早早脫身,也算是好事一樁吧!
“老臣謝陛下法外開恩。”
揖首後直起身來的裴俊傑解下腰間的進宮腰牌,而後又解下太醫院副院使的牌子,一並放到了一旁等候的內侍所端著的托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