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過身去的顧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本就一夜沒睡,滿是疲憊的臉上帶著掩藏不住的灰敗,且總是冒著精光的一雙眼裏也沒精打采地耷拉著。
顧言說不清現在心裏是什麼滋味。
失望、傷心、憤怒、愧疚……
種種滋味都有,但最多的,大概就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敗感,不斷地在他心中湧起。
一直不被他重視的兒子,以一種迅雷不及的速度在人前顯露出滿腹的才華和過人的智慧。
他驕傲過,後悔過,但從未像現在這樣滿心的失落過。
他一手養大的兒子,竟然不再相信他。
甚至是開始質疑他,質疑他的所作所為是否合乎禮義廉恥……
當老子的不能成為兒子心目中的英雄,甚至是崇敬的人,那麼便足以見得,他這個爹做的是有多失敗……
從前,清臨也是十分孺慕他的,那眼神裏的恭敬和敬仰他記得清清楚楚。
可事到如今,怎麼就半點也沒有了呢?
難道真是他做錯了嗎?
他做官,做到了近乎權傾朝野的禦史大夫,又是陛下身邊的親近之人,蔭庇著整個顧氏一族,給了他們錦衣玉食。
難道還不夠有威望嗎?
一個不過仰他鼻息生活的小子,何德何能來質問他?
難道他所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顧家嗎?到最後這顧家又會交到他的手裏。
說到底,他是為了這個孽子在打天下。
可如今這個孽子……口中不僅半點恭敬也無,狂妄的就差直呼其父大名了。
到底是翅膀硬了啊!
可就算翅膀硬了,到底也不過是隻尚未振翅高飛的雛鷹,隻要折斷其羽翼,還不是要聽之任之!
還有這個葉洵,個頑固不化的老東西,竟然敢當麵給自己難堪。
若不是他方才念及著,給這孽子留兩分薄麵,又怎麼會任由一個企圖有謀逆之嫌的人言語諷刺自己!
不過他葉洵明知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現在瑾瑜王爺也是自顧不暇,他倒是想要靠上自己的兒子,一個金陵中新崛起的新貴來卷土重來。
呸!
個老不羞的,裝什麼清高,最後還不是要賣女求榮!
隻是他葉洵如意算盤打得好,他顧言也不是傻子。
陰沉這臉的顧言邊往回走,邊在心裏把顧清臨和葉洵二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連帶葉婉茹也已經被他在心裏恨上了。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這話可真沒錯啊!
禍害了一個能文善武的段家小子,讓段家徹底地斷子絕孫了,現在又要來禍害他最得意的兒子!
簡直是癡心妄想,慣會狐媚人的東西!
……
顧清臨看了一眼漸漸走遠的顧言,眼尾餘光又掃了一眼周圍仍未散去的人們,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後臉上便堆起了笑容。
發生了這樣的意外,顧清臨心中先前那無法自抑的激動和興奮已經漸漸沉澱下來,不再像一個愣頭青一樣,又恢複了那副翩翩貴公子模樣。
“晚輩還要多謝葉大人方才的解圍。在貴府門前吵嚷實非晚輩之願,若是有失禮之處,還望葉大人海涵才是。”
葉洵站在府門前的緩台上,睨了一眼言行舉止都合乎禮儀的顧清臨,冷肅的麵上沒有和緩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