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躲不過十五(2 / 2)

我嚇得後退幾步,二叔也在此時飛出水麵。

是飛出來的,鯉魚躍龍門那般直愣愣破水而出,隨後又掉進水裏,我趕忙喊一聲:“二叔。”

他奮力遊水,被我拖到岸上,急忙追問:“爺爺呢?”

二叔不答,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不知是口水還是什麼,黏稠的黃色液體從他口中掛著絲流下,好不容易等他緩過氣,扭頭看我,那臉色蒼白如紙。

我又問一聲:“爺爺呢?”

二叔哽咽道:“找不到了!”

“怎麼能找不到?我回村裏喊人。”

說著話就要跑回去,二叔一把將我拉住,十分虛弱的說:“別去,你聽二叔的,別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訴任何人,回去之後就說你暈了,剩下的二叔解釋,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爺爺死在牛池子裏。”

爺爺死了?

一道霹靂在腦中炸開,眼淚洶湧而出,我不信他的話,衝他大喊:“你胡說,爺爺沒死,我要去找他。”

二叔死死攥著我的衣服,將我拉進懷裏緊緊摟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哪怕爺爺生氣也最多服個軟,卻破天荒的哭了出來。

但不是為爺爺的離去而哭,他說:“初一,二叔求你了,別讓人知道這件事,否則他們會挖牛池子的,你爺爺真的救不回來了,這池子也不能挖。”

不知二叔在池子裏遇到了什麼,居然是一種快被嚇瘋的模樣,語無倫次:“不能挖不能挖,挖了就死了,你聽二叔的,那下麵有吃小孩的怪物,有鬼,有狼,真的不能挖,以後你也別到這裏來,若是讓二叔知道,一定話話打死你,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我被他的反常嚇呆了,傻愣愣點頭,二叔卻摟著我嗷嗷大哭,分不清是悲痛還是驚恐。

二叔就在池邊哭了好一陣子,等他將該發泄的發泄出去,連哭都沒了力氣,便擦幹眼淚,領我在池邊給爺爺磕頭,隨後回家。

敲門後,我爹開門,見我和二叔狼狽的模樣立刻詢問,二叔將我趕回屋裏,去正房叫醒奶奶。

我娘出屋,卻被趕進屋守著我,奶奶,我爹,二叔,便在院裏竊竊私語,隔著窗子看他們的反應,顯而易見,二叔將真相告之,奶奶和我爹驚駭,而我娘也焦急,嗚嗚叫喚配合著手舞足蹈向我詢問,但將不好的事情瞞著她已經是家裏的習慣,即便我是她兒子依然選擇隱瞞,希望她能安靜的生活。

那一晚,我爹和二叔慌張出門,奶奶在院裏枯坐,流淚,趴在桌上大哭,用腦袋撞桌子,最後被我娘拉進屋裏。

天亮時我爹一個人回來,將我叫到院裏詢問,我和盤托出,我爹鄭重道:“初一,家裏發生這種事,爹和你二叔會處理,別人問起,你一概不知,就是夜裏在家睡覺,醒來聽說你爺爺失蹤,記住沒?”

我點頭。

我爹轉身走幾步卻又走了回來,問我:“知道你二叔在牛池子裏看見啥麼?”

我搖頭,問他:“看見啥了?”

我爹歎息:“他死活不說,俺以為你知道。”

我爹和二叔將牛池子旁的戲台拆掉,二叔善後,隨後回他家,我爹則拿了爺爺一雙鞋出門,沒多久,村裏大喇叭響了,那大喇喇的金屬音響徹全村:“陳世祖你在哪裏?你家陳文找你。”

響了十來分鍾,村幹部又召集村裏人集合,一起尋找爺爺。

最後在村外野墳,小桃花的墳頭找到爺爺的布鞋,就是我爹拿的那雙。

村裏人自以為明白了真相,因為我爹將布鞋扔在小桃花墳前,找副村長說了這樣的話。

“早上俺去西瓜地給俺爹送飯,找不到他了!”

副村長說:“再等等,也許一會就回來了。”

我爹說:“不是,前夜他拿了香燭元寶,說是戲班小丫頭過五七,要去祭拜,俺怕出事。”

副村長立刻追問:“你爹祭那丫頭幹啥?”

我爹說不知道。

這幾句話漏洞百出,但在墳前找到布鞋,誰也沒有追究,因為這事不報警,大家就要個結果,知道陳世祖無故祭拜小桃花,消失在墳前,足夠了。

沒有屍體,隻好拿爺爺的舊衣服裝進棺材,喪事從簡。

爺爺的棺材裝了陳老頭,但我家還有一口,我奶奶的。

喪事頭天,陳二才領著很少見人的媳婦來吊唁爺爺,他媳婦沒有名字,晚輩叫她老姑或老老姑,平輩叫她傻姑,外人叫她陳傻姑,而陳老頭的葬禮,陳傻姑都沒有露麵,卻出現在我爺爺的靈堂上,大家都說,陳二才不愧是爺爺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