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拖了兩個人離開那個鬼域。一路上賀·新知鎮定地開著車子。書記官鎮定著發著抖。而雨夜則鎮定地打著電話。
“……是的。我在‘鬼域’。麻煩幫我準備消毒室。……”
“鬼域”是五大高校的師生對這個原名為“楊春”的小鎮所起的綽號。在不違背國家機密法案和國家公務人員就職宣言的前提下,他們都用這個隱晦的詞來指代楊春。
關閉通訊儀後,雨夜橫了一眼似想反抗的賀·新知,下達命令道:“和我一塊兒去軍港。”
三個人無言地踏上歸途。
軍港的門口已經被上將清理過了。除了迎接他們的那幾個穿戴嚴實的防化兵,場地上空無一人。
三個人被拉進消毒室裏裏裏外外地清潔了一遍。
雨夜光著身子站在換衣間裏沉思。他顯然對於這個看來簡單實則複雜的“作戰計劃”了解太少了。甚至於皇帝的想法他也開始有點動搖不定了。禦主春虎曾經在到來跟他攤牌的那天提醒他,所謂皇帝的存在時多變而善疑的。偏偏他的男人還是個搞情報工作的。照著春虎的話來說,那人的腦袋上長了反骨。
“若不能馴服他,便要完全馴服於他。否則你將無法生存。”
春虎的話也許聽來無理,但實則是至理。雨夜如今算是品嚐到一二了。
換下來的衣服已經全部被拿去銷毀了。新的製服擺在他手邊。一邊換著,雨夜一邊走了出去。
門口上將黑著一張臉在等他。
“你知不知道危險?”上將的聲音並不大,不過雨夜聽出他在生氣。
他假裝輕鬆地聳了聳肩道,“沒事的。我的命硬得很。”
上將突然咆哮起來,吼道,“你到現在還在冥頑不靈!我不管你的命是硬是軟,你首先得給我明白你現在這條命不是你自己的,它是皇帝的!”
雨夜呆了呆,胸口一陣悶悶的感覺堵了上來。
上將見他不說話了,就咳嗽了一聲,柔聲道,“你就是這個樣子。太不在乎自己了。考軍校的時候這樣,當一等兵的時候這樣。以為把你扔進參謀部裏可以磨磨你的銳氣。結果銳氣沒磨掉,誌氣倒是磨掉了不少。突然之間平和了起來,突然之間無欲無求了起來。你到底是誰啊?你回答我。”
雨夜的臉色越發的白了。
這些年來,顯然上將沒有少關心他的事。這個名義上的“導師”忠誠地履行著他的職責。他了解自己學生的脾氣,了解他的誌向,了解他的能力。他選擇了最好的磨練他的方法。可是,顯然他的學生讓他多少有點失望了。
“你認為你能駕馭得了皇帝嗎?”上將問,臉帶鄙夷。
雨夜紅了臉默默搖頭。
“那你打算利用皇帝做什麼呢?”上將追問。
雨夜張了張口,卻發覺自己無言。
“你打算利用他達成你當初的宏圖大業?然後呢?然後被他甩在一邊等死?”
雨夜覺得自己很委屈。可他無法表述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第一次和皇帝的主動歡愛是出於那種動機,我用膝蓋都能想得到。我的參謀大人。可惜,見識到皇家威嚴和神明聖權之後你又害怕了。害怕你那短暫的生命隻能夠成為皇帝永恒傳說裏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裝飾品。因為你發覺你駕馭不了皇帝。所以你決定放開手腳,拚死一搏。知道嗎?慶王在你們從千流坪回來之後就電訊了我,跟我說‘那個孩子有求死之心。’他很你擔心你,同時也擔心皇帝。因為他還說,‘止墨看上去是真地喜歡上他了。’”
隨著上將的話語,雨夜慢慢沉下了身軀。他抱住雙肩,蹲了下去。
上將的聲音在頭頂響著,“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試著更加放開一點。讓你完全接受皇帝呢。試著被他駕馭,聽從他的命令,把一切都交給他。”
雨夜歎息了一聲道,“我的尊嚴讓我無法做到這一點。”
“那不是尊嚴什麼的東西。你接下來要直接上戰場去,在那裏你會明白尊嚴什麼的東西根本不值什麼。既然決定什麼都要舍去了,為什麼不試著把你的一切交在他手裏。”
雨夜嗯了一聲接不下去了。他也是知道自己的弱點的。就是因為這樣的意氣才讓他遭受埋沒至今的。
“那麼首先一點,不可以置身危險之中。”上將板著臉訓道。
雨夜聽了噗嗤笑出聲來。這不是拐了彎地在擔心他去“鬼域”的事嘛。老家夥真是害羞。雨夜朝上將扮了個鬼臉,點頭示意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