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的時候,雨夜仍然沒有問起司令的名字。他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無力過問他人的瑣碎。
司令在他前腳跨進直通他辦公室的電梯的時候,往他手裏塞了一串鑰匙。
“我和高將軍說我們之間的協議並不需要任何白紙黑字的證明。那些東西在麵對‘叛變’時一無是處。我們之間需要的是一種信任。”司令如是說。說得雨夜的心揪得緊緊的。
這天下最不好當的就是間諜。
雨夜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能力能當好一個間諜,尤其是在對方明明白白地把“叛變”的目的告訴他之後。然而,浩英宣的存在是雨夜一往直前的理由,無需其他。
似乎有小半年了吧,這樣的離別和想念。
雨夜歎息。
他的理智在一層層的抽絲剝繭下已然薄弱到不堪一擊。
設備先進的辦公室裏,美麗的秘書已經擺好了嚴肅的麵孔等待著他。雨夜看著她端端正正不施脂粉的臉,突然就噴出一口笑來。
“今天轉性了嗎?這是什麼表情?”他大笑了站在電梯門口,腰都直不起來。
女孩子瞬時紅了眼圈,顫聲道,“司令說你是來幫我們的。”
嗚咽的聲音裏帶著這地方罕有的水汽,重重擊打在雨夜的心尖上。
拜托,不要給我來這出好不好!
雨夜的頭嗡地一聲就炸開了鍋。他苦笑了告饒道,“算我怕了你了好吧。拜托,不要哭啊。”
女孩子破涕為笑,兩道淚痕確實止不住地掛在了臉頰上。
“來,跟我說說吧。你們的事。”雨夜從身邊摸出一塊揉皺的手絹遞過去道,“將就擦一下。”
女孩子伸手接過來,卻用手絹沒擦眼淚。她癡癡地盯著手絹上的圖案看了半天,忽然道,“這上麵繡的是蝴蝶嗎?”
雨夜怔忡了一下,旋即答道,“是。”
“我們這裏沒有蝴蝶。”女孩子充滿驚喜地盯著手絹上的蝴蝶發出如是的感歎,“我也從來沒見過蝴蝶。”
雨夜舒緩了一下情緒才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去。
他揉了揉眉心,笑道,“那是我姐姐給我準備下的。我去軍校的時候塞在一大堆的行李裏,最近才翻出來用的。”
女孩子點了點頭,用那手絹小心地擦拭了一下臉頰才道,“好。我回頭洗幹淨了給你送過來。我拚了一天不洗澡也會把你的手絹洗幹淨的。”
雨夜被她說得鼻子發酸,卻隻能強展了笑容,拍拍身邊的位置道,“過來,跟我說說你們這裏的情況。”
女孩子依言坐下。
她看著雨夜,偏了頭仔細想了一回才開口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的。司令有關照過,如果逆問起的話就實話對你說。”
雨夜皺眉道,“好,我聽著呢。”
一邊聽著,一邊雨夜心裏卻有點犯嘀咕: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後,女孩子開始訴說他們一路的艱難坎坷。
女孩子是雲綠的五代後裔。她並不是在雲綠出生的,她是在岩水出生的。在山·蓮的眼裏,清都和任何光鮮明亮絢爛輝煌的字眼搭不上界。她沿用著她母親的說法,說那個地方是陰暗濕冷,一年四季都冰封的人間地獄。
雨夜知道清都的占地範圍廣大,南至南海,北達黑水。東接人魚之海,西連靈山。照山·蓮母親的描述,他們被關押的地方應該是在清都的北部。
“我母親出生在冬天。祖母在生下母親之後因為嚴重失血和極度低溫立刻死去了。祖父為了救活母親,把母親貼肉抱在懷裏。即便這樣也無法阻止寒冷的侵襲。母親的手腳上麵都是凍傷。”山·蓮悶悶地說著,“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讓我母親過來給你看的。”
這句話說得雨夜連連搖頭。
“因為凍傷太厲害,都發黑了。所以,祖父沒辦法,親手削掉了那些凍傷的肉。腳上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母親天生跑不快。”山·蓮在說這件事的時候,表情淡然。幾十年前的剜肉之痛她並沒有親見。所以,今天講來好像是在述說他人的故事一般。倒是雨夜聽得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