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和楚軒在臨安城外找個偏僻地落下,一番改裝後才朝城裏不急不慢行去。
李宏身穿白綾直綴,頭戴黑漆紗帽,黑鞋白襪,隻在腰裏束根玄色絲絛,渾身上下幹淨素雅。楚軒差不多,不過穿的是淡青直綴。兩人看起來渾無半點仙氣,很像是凡間士人書生。互相審視,覺得沒有破綻了,這才隨著進城的熙攘人群走進城門。
越往羅城裏走就越覺得熱鬧。
今天不知什麼日子,滿大街的人。大姑娘小媳婦都出動了,到處牛車騾車、彩衣晃動,香粉味濃得李宏連連打噴嚏,卻是受不得這股汙濁脂粉氣。挎著籃子的仆婦不停在每家店裏進進出出,人人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物事,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微笑。街邊偶爾蹲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總有人停在他們麵前,丟過去一兩小錢。走不多遠,見一名乞丐蹲在街角數銅錢,明晃晃的一大捧,竟然收獲頗豐。路人還投去善意的微笑,一兩小錢再次滾過去,扔在那乞丐身邊。乞丐笑眯眯的謝過揀了起來,繼續樂嗬嗬的數錢。
李宏見狀笑了,連乞丐都有飯吃,趙構這皇帝當得還馬虎,至少跟上次進臨安比起來,老百姓日子似乎好過多了。看來江南的情勢正在慢慢好轉。
楚軒想了想,拉住一位路人問道:“老丈有禮。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城裏這麼熱鬧?”
那老頭兒像瞅怪物似的看著楚軒,驚訝的道:“小哥不知道麼?今兒是臘月二十八,後日就是除夕啊!家家戶戶都在趕著置辦年貨呢!”
過年了!李宏和楚軒對視一眼,盡皆苦笑。修仙無歲月,又跟魔宗打仗打得發昏,竟把凡間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記了,不過轉而想到嶽飛就更唏噓了。這位嶽將軍還在前線深入敵後探查軍情,隻怕除夕都不會趕回來跟家人團聚,難怪他提也未提。
老頭兒還摸摸凍得通紅的鼻子道:“奇了,兩位小哥遮莫是從南洋外番過來的客商吧?大冷天的隻穿這麼點,這裏可不是南洋,別冷出病來啊。前麵就有家估衣鋪,汴京遷過來的老字號,呐,就是那幅黑漆金字招牌。過去買件夾綿衣服穿。提我杜老名號,管保給你折扣。”
老兒拱拱手繼續前行,兀自嘀咕:“真是奇怪的兩位小哥,俊氣還不怕冷……”他搖頭晃腦的走了。
李宏楚軒再次對視苦笑,以為沒破綻,不料一凡人老頭兒都看了出來。忘了凡間現是大冬天,哪有人像他們穿的這樣單薄。
“改裝麼?”楚軒看著李宏,雖是問意見,但眼神裏明顯躍躍欲試。
李宏心裏明了,笑道:“你要改成王孫公子還你本來麵目?罷罷,我卻不想扮成你的家丁。還是隨便買件皮裘披在外麵充數!”
二人走進估衣鋪,選了黑色狐裘隨便一人披一件,再次互相對視,便覺得不是那麼惹眼了。
掌櫃笑嘻嘻的:“這還是我們遷過來前從中原帶來的上等好貨,二位客官好眼光!一件兩百兩銀子,兩件共是四百兩銀子,看杜老介紹來的份上,算你三百九十五兩。不收交子(注1),隻收現銀。二位客官定是身邊沒帶錢的,小的跟你們到客棧去取,二位客官就先穿著吧。”
李宏卻是帶錢的,這次出來,靈石子再次隨隨便便扔給他一大堆金子當作經費,此刻都好好的躺在乾坤夔裏哩。
他嘿嘿一笑:“金子收麼?”
掌櫃小眼立馬賊亮,嗬嗬直笑:“當然收的,隻是……”他遲疑的看著李宏單薄的衣衫,想不出他把錢收在哪裏。
李宏故作神秘的:“煩請老丈帶我去一間單獨的更衣間,我自有辦法付你錢。”
掌櫃以為自己恍然大悟。他看著李宏寬大的直綴,暗叫糊塗,這客官隻怕是真正的腰纏萬貫哩!
李宏走到更衣間把門關好,立時就從乾坤夔裏劃拉出一捧沉甸甸的金葉子,估摸著這些該值四百兩銀子了,捧在手裏拉開門。
掌櫃就在外麵等著,立時滿眼都是黃澄澄的金子,腰愈發彎的更低,低聲下氣滿麵堆笑把李宏讓到外麵,趕緊命夥計取過天平砝碼,把這捧金葉子過磅。
一稱,金葉子卻是有五十多兩。掌櫃從裏麵小心翼翼稱出二十六兩餘,將剩下的小心翼翼再捧給李宏道:“客官收好,小心被賊惦記啊。”
李宏抓抓頭皮,朝楚軒看去。
楚軒傳音道:“不用說,肯定金價又漲了。”他出言問掌櫃:“如今一兩金子換多少銀子?”
“哎呀呀,原來客官不知道金價!幸好我們是汴京老字號童叟無欺,不然客官定叫人黑了去!如今一兩銀子換兩貫,一兩金子卻又值十五兩銀子,就是三十貫哩!這兩件狐裘三百九十五兩銀子,換成金子就是二十六兩三錢,小的可是照準砝碼,一點沒欺客!”掌櫃嘖嘖的咂舌頭,心裏卻有些懊悔,早知道是兩隻雛羊,該稍微宰上一宰,不過這念頭轉瞬即逝。他眼力不差,這兩位客官年紀雖輕,但氣宇軒昂形貌不凡,出手就是一人一件上好狐裘,定是有來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