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初夏,一眼望去,溪穀間被粉紅之色充斥,那是片開得正豔的桃林,微風輕送,帶下幾片粉白的花瓣。
不過短短幾日,吹落的花瓣已是鋪滿了一地。
遠處有笛聲清揚,嫋嫋而至,循聲望去,一頭戴草帽的小牧童騎著青牛穿林而來,指法熟練的在竹笛的笛孔上按著,清脆悠遠的笛聲回蕩在溪穀之中。稚童之心純淨無邪,笛音亦是輕靈通透,直入心扉,叫人聞聲而醉。
牧童閉目吹笛,座下的青牛極為沉穩的邁動著四蹄,不緊不慢的在小路上走著,到了散落著桃花花瓣的地麵時,青牛哞哞的叫喚了兩聲。
“你又想吃花瓣了”
牧童眨著水晶般瑩潤的眼眸,翻下牛背,輕拍著青牛頭道:“乖啦,等給俞大哥送完飯,再帶你來吃,好不好”
青牛眼神靈動,極通人性,聞言卻是像孩童般耍起了性子,搖著頭哞哞叫著,停駐了腳步,不再前行。
牧童無奈,彎腰撿起一把桃花瓣,遞向青牛嘴邊,道:“先吃一點,咱們快些走,不然飯就涼了。”
他指了指牛背上綁著的那個食盒。
青牛看了牧童一眼,飛快的吃完了他遞過來的桃花瓣,四蹄一彎,蹲坐下來,示意牧童上來。
小牧童看了眼天色,翻身上去,催促道:“快走快走,馬上就到正午了。”
青牛懶懶的打了個響鼻,邁動四蹄,許是吃了桃花瓣的緣故,步子變得甚是輕快,一晃眼便跑出了數裏。
這片桃花林占地極廣,枝葉繁茂的桃樹錯落有致,排列間似遵循著一定的規律,隱隱暗合奇門五行。此時日上中天,陽光普照大地,光線穿過桃樹枝丫,散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細碎的光斑,風吹樹搖,地麵的光斑亦隨著移動,很是好看。
青牛躍過一條小溪,再度轉折而返,忽而向左行了七步,又往右踩了五步,進而向前邁了九步,繞著身邊最粗壯的一株桃樹朝著右側跑了三圈,一陣輕微至不可覺察的動靜後,眼前的桃林貌似發生了些變化。最明顯的便是正前方,原本無路的封閉道口,突然多了一條蜿蜒小徑,青牛跑著進了去。
一路而行,隻見不遠處一抹碧綠映入眼簾,那是一座兩層的竹屋,通體皆以山林翠竹建造,冬暖夏涼。竹屋前的空地上,穿著粗布麻衣的青年人正揮動著柴刀,將木樁上的木柴劈為二半。竹屋邊已是高高的堆起了柴火山,擺放的井井有條,毫不雜亂。
“俞大哥!”
孩童稚嫩的叫喊聲,讓專注劈柴的青年抬起了頭,說不上多帥氣的臉頰,普普通通,卻有種的莫名氣質,右側的斷眉以及眼中的些許冷傲,為其添了一分淡淡的痞意。
小麥色的皮膚透著健康的光澤,這是長久住在大山裏的人,幾乎都會有的標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陽光是生活中最好的伴侶,也是讓作物成長的必須條件。
幾乎天天都能見到的小牧童,讓青年眼中冷傲迅速消融,嘴邊揚起一抹笑,宛如溫暖的日光,令人不由的心境平和。
“清笛,不是說了,不用天天來送的,俞大哥自己可以做飯。”言語雖顯責怪,但絲毫沒有生氣的意味,更多的是滿滿的疼愛。
“可俞大哥做的菜不是糊的就是焦的,怎麼吃”清笛白眼一翻,自牛背上解下了食盒遞過去道:“喏,這可是天香樓的招牌菜,清笛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還有一壺天香蜜哦。”
青年尷尬的幹笑了幾聲,也不客氣,接過食盒往屋裏走去,“進來吧,今天陪俞大哥一起吃。”
清笛答應了一聲,小跑著跟了進去。
“哞哞……”
“牛兒你先自己玩會兒……”清笛頭也不回的道。
青牛:“
¥¥
%……%¥”
……
竹屋內空間不是很大,陳設樸素,毫不花哨。
一張竹桌,兩把竹凳放在窗邊,熄滅了的油燈靜置在桌上,俞姓青年將食盒在桌上一放,招呼道:“快去洗個手,然後咱們吃飯。”
清笛卻是恍然不覺,腳步挪動著走到了正對著門的那副畫上,這畫他每次來都會看到,但奇怪的是每一次看都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畫卷微黃,雖是保存完好,但想來也應有許多年頭了。
這是一幅人像,月下竹林間,畫中男子靜靜而立,麵龐清秀,笑容溫暖;一身剪裁得當的綢緞白袍,繡著海棠圖樣,盡顯倜儻風流。掌心朝下,壓著把無鞘長劍,劍身卻是鏽跡斑斑,有著諸多豁口,與其說是把劍,倒不如說是把連著劍柄的廢鐵條。
“天香樓的菜色果然不一般,真香……你還愣著幹什麼,洗完手了就過來吃飯。”俞姓青年將食盒內的菜肴取出擺好,又取了碗筷,扭頭見清笛又呆呆的看著那畫,眸中泛起思索之色,臉上卻顯得不耐的道:“還看這畫啊這破畫有什麼好看的,看了幾百遍了都,再怎麼看你也看不出什麼花來。”
清笛仰著小腦袋,一眨不眨的盯著畫中人影,口中說道:“俞大哥,我感覺這畫今天又不太一樣了。”
“怎麼又不一樣了”俞姓青年隨口應著,心裏卻是暗暗生了些許驚疑。
難不成,他的精神意誌還附著在畫像裏這絕不可能。
“好像有些小人在來回的動,像爺爺他平時教我練的五禽戲一樣。”
俞姓青年眼皮跳了跳,常言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然而他此時卻是感受不到自己到底是哪個眼皮在跳了,好似一瞬間裏,他多了十幾個眼皮同時跳動,惹得心頭一陣煩亂。
他大步過去,一把將掛在牆上的畫扯了下來,道:“別看了,先吃飯,吃完去看看你小倩姐。”
清笛正看得入迷,突然眼前的畫卷被人扯下,小嘴一癟,下一刻便要汪的哭出聲來,卻在聽得青年後半句話後,立馬收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喜笑顏開的往凳子上一坐,大口扒起了飯。
“嘿,還真是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俞姓青年嘀咕了兩句,回到桌前拿起天香蜜飲了數口,正待下筷,卻見盤子裏的菜已是消失了大半,隻剩了些殘羹,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
“俞大哥我吃飽了,你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