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兩把小提琴的合奏開始,馬車也緩慢地往下一個街區移動了。音樂依舊歡快,弗裏曼雖然心情不太好,但他演奏的時候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埋藏於心底,選擇戴著他的假麵具去示人。
伊萊恩並不會評價弗裏曼的做法,畢竟貓人少年總得從某個地方開始的。也許等弗裏曼的演奏真正放開了,他就會無視他人的目光,把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通過音樂透露出來呢?
因為氣氛歡快,所以孩子們收集糖果的進度一如之前般順利。
貝利和其他孩子在人群和馬車之間來回亂竄,逗得大人們發出會心的微笑,他們很快就把身上裝糖果的背包口袋都裝了半滿;而此時馬車連三分之一個街區都還沒有巡遊完,弗裏曼的曲子也還沒有演奏完第一樂章。
盡管弗裏曼的演奏可能不如蘭斯老爺爺那麼熟練,但這演奏應該算是成功的——伊萊恩不太懂,但是隻要空氣中充滿了這種歡樂的氣氛,演奏應該就算是成功了對吧?
但是到底為什麼呢?有種……怪異的感覺?
周圍的人們確實在享受著這歡快的音樂。但人們隻是享受著這音樂,卻沒有把目光投向弗裏曼這邊,仿佛把弗裏曼當作某種布景板,又或者更甚,僅把他當作某種播放音樂的機器了。
人們隻是在乎這演奏,卻沒有任何人在乎過演奏者,沒有人向弗裏曼投去讚許的目光。這對演奏者十分失禮,但伊萊恩沒有權利命令別人不去做某件事情。
而且伊萊恩能理解的。弗裏曼的演奏雖然很歡樂,卻缺乏了什麼。那演奏之中帶著生硬、帶著羞澀,帶著弗裏曼特有的那份怯懦。
那孩子雖然帶著麵具,沒有以真麵目示人,卻還是懼怕著這個世界,懼怕被人討厭。他沒法徹底放開來演奏,還沒能做到隨心所欲。這演奏之中沒有靈魂,沒有真情實感,就和用留聲機播放音樂,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人們才沒有把弗裏曼放在眼內。
第一樂章完結。弗裏曼突然停頓了下來,長舒一口氣。
"你、你還好吧?"伊萊恩再次確認道:"如、如果還是太難,我可以接替你。"
"沒事……"貓人少年深吸一口氣,試著鼓起勇氣來。
他也知道自己是什麼狀況,也知道不作出改變的話,他的立場就永遠不會變。
少年深深懼怕著這個世界,懼怕被冷落,被排斥,被否定。
但一直懼怕,逃避,縮在自己構築起來的無形的殼中,無補於事。
但你總是必須踏出第一步。伊萊恩用溫暖的目光看著弗裏曼,心裏默念道。
隻有當嚐試過一切,都失敗了,再也無力回天的時候,我們才有資格哭泣。
連嚐試都不敢去嚐試的人,要是日後回想起這一切,心裏有的隻是悔恨,而不是失敗過後的平靜吧。
"接下來的演奏可能和之前的有點不同,它有點……即興。你可以跟得上嗎?"
"我、我會試著跟上。"伊萊恩答道。他知道弗裏曼的演奏瘋狂起來的時候,可以有多瘋狂。但是他能跟上的,直覺告訴他是如此。
"那麼,來聽聽吧——"貓人少年高舉雙手,"《蜂群起舞》變奏,升c大調第一變奏曲:《狂蜂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