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會的客船在晨曦中起航,披上了一抹初春金黃的霞光。
船分兩層,共計船艙八十餘間。下層居住者為水手船工和無錢旅客,條件頗為簡陋,上層為貴賓客房,旅客多為上流人士,條件奢華。上下兩層頗有天堂地獄的差別。這樣的一艘大客船,也隻有長江會才有實力擁有。
葉雲飛根據沈諾的安排住在上層,從早晨上船開始他就留意著船上的情況,可半天下來毫無異樣。
他也很想見到那把名叫“赤霄”的寶劍,可昨天沈諾隻對此留下了一個俏皮的笑容,然後得意的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想到此處隻有苦笑,這樣請人做保鏢倒也例外。
初春的江麵異常的平靜,隻有稍許寒意的威風,輕撫著船桅的布帆和遊人的衣裳,也在江麵留下一絲絲的淺淺波紋。
葉雲飛走上甲板,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大口的呼吸著春天的空氣。
甲板上行人寥寥,船頭站立著一個華服少年,背影纖瘦,默默的注視著前方。
葉雲飛走上前去,學著少年的樣子漠視著前方,感覺自己和船融為了一體,一起前進,一起顛簸。
葉雲飛朗聲道:“這種感覺真好。”
少年點頭道:“站在這裏我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少年語氣稚嫩得可愛,頗為好聽。
“哦?”
少年笑道:“你看我們和船在江麵快速的前進,我們窮目而望,卻絲毫看不見頭尾,我們就如這長江中一滴江水,渺小不堪。”少年說罷回過頭來,看著葉雲飛。然後葉雲飛就從少年身上聞到了一種香,一種淡淡的海棠香,雖不濃鬱,但格外清爽。
少年麵頰清秀,目光透徹,葉雲飛第一眼想到的就是沈諾,但隨即又否定了,因為他比女扮男裝的沈諾更好看。多的是和她語氣一樣的可愛。沈諾也可愛,那是一種美麗的可愛,少年的可愛是一種自然地可愛。
葉雲飛饒有興趣:“然後呢?”
少年粲然一笑,道:“又比如,我們站在船上,船浮在水上,但我們卻不能直接立於水上。在這奇妙的自然世界裏,你不覺得自己渺小嗎?”
葉雲飛也笑道:“可是有的人就可以站在水麵上,你信嗎?”
少年看著葉雲飛,道:“我相信有的人可以站在這水麵上,但他能像船一樣自由輕巧靈動的浮在水麵麼?”
葉雲飛頗覺有理,鼓掌道:“想不到年紀輕輕,說得卻這樣有理。”
少年突然對著葉雲飛做了個鬼臉,然後笑得花枝亂顫,剛剛一本正經論道說理的摸樣蕩然無存,道:“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
葉雲飛大感有趣,道:“你爺爺說得真好。”
就在此時,一個老女仆走近過來,看了一眼葉雲飛,然後對著少年欠身道:“公子,午飯時間到了。”
少年又恢複了剛才的正經,拱手道:“告辭。”然後領著女仆大搖大擺的走了。
葉雲飛看著少年故作氣派的背影模樣,甚覺可笑。這少年分明年輕卻故作成熟,可舉手投足之間又偏偏流露著稚嫩的可愛。
春江船客早,風急岸猶平。千裏隨飛鳥,傳書羽正輕。
客船在江麵上快速前行,滿載一船羈旅平穩而又規律。
明月中天,長夜未央。
葉雲飛和衣躺在床上,暗運內力,把聽覺發揮到極致,監聽著船上的情況。因為他知道現在是對方下手的最佳時機。
夜殘漏深,一切都在沉睡,都在此刻變得消極,生命似乎在午夜的時候變得脆弱和渙散。
人在午夜的時候精神變得萎靡,葉雲飛提起精神,盡量恢複出白天的生命力。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舍我其誰的境界,似乎整條船上的動靜都逃不過雙耳。一雙耳朵要吸收一條船的聲音是很難受的事情。雖然現在是午夜,但男人的鼾聲女人的呼吸聲小孩的夢囈聲情人間的喘息聲朋友間的交談聲船內的老鼠聲船外的風聲絡繹不絕的襲擊著葉雲飛的耳朵,而他還要從這些聲音中篩選出有用的信息,就像要在一堆亂麻中理出一根頭發,他的感覺隻能是接近崩潰的痛苦。
葉雲飛似乎聽到了白天華服少年的聲音,聲音雖然微弱,但大致可以聽清:“陳媽,我直覺今晚有惡人前來劫劍,我們需要打起精神,小心提防。”看來陳媽就是白天的老女仆了。
葉雲飛暗叫好運,莫非這二人說的劍就是赤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