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公司分別打電話給陸文婷和陳宗海,建議他們把那兩室一廳的售價適當降一降,降到每平米l。2萬,因為你是舊房,而且這是第二次賣。兩個人都同意了。果然,幾天的工夫,在前來看房的人中便有兩人爭先購買,其中一個先付百分之五十,另一個付全款,當然賣給付全款的。因為那房一共是八十平米麵積,所以他們共得到了九十六萬的賣房款。
按照當初他們兩人離婚協書上的規定,這九十六萬除去給小區物業公司的代理費再扣除所得稅以後,陸文婷和陳宗海各得一半,每人分得四十多萬元。
看來房價說不長,實際還是長。他們買這兩室一廳的時候每平米八千,住了六年,反而賺了不少。
一起生活這六年來通過奮鬥把借銀行的錢還了,把朋友的錢還了,現在隻剩下雙方父母當初支援的錢。但那已不是什麼十分要緊的事,父母的錢,早還、晚還沒關係,甚至不還也行。於是陸文婷把所得四十多萬元交給了母親,讓母親愛怎麼花怎麼花,也等於讓母親替她存著。母親老老實實把這筆錢存入了銀行,誰不知道呢?今後憑介這四十多萬元再想買房,可就難了。陸文婷實際上從一個有房族變成了無房族。
買賣成交的當天陳宗海也去了,是物業通知他去的。自離婚以後陸文婷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見陳宗海,他似乎還那樣,不胖也不瘦,但麵無表情,對買賣能不能成交以及最後能成交多少錢他似乎也並不太關心。對於陳宗海和那個南方女人,陸文婷後來再沒打聽過,也不知現在怎樣了,同居了?還是結婚了?但起碼沒有結婚,因為沒有聽婷婷說起過陳宗海結婚。
從物業辦公室出來,陸文婷緊走幾步,追上了陳宗海。就在陳宗海的身後,“嗨”了他一聲說:“你最好不要讓婷婷住在你那兒!”
陳宗海回頭:“為什麼?”
“你應該明白為什麼,她才那麼小!”
陳宗海奇怪地看著她。
“你不要讓她看見不該看見的……”陸文婷說,“難道還不明白嗎?我是指你和那個女人。”
“無稽之談。”陳宗海甩出這樣一句,繼續往前走。
“你如果不答應,我就不允許婷婷再到你那兒去!”陸文婷緊跟在後麵喊道。
但陳宗海不理她,走到了街上。
陸文婷忽然又想起件事來,大聲讓陳宗海站住。
陳宗海站住了。陸文婷問:“為什麼一次性彙入三萬元?什麼意思?是不是今後不想給了?”
“不好怎地?”陳宗海瞪著她,“那是三年的撫養費。”
“多了。”陸文婷說,“多一分我也不要。”
“那不是給你的,是給婷婷的。”陳宗海很蔑視地說。然後挺胸揚頭,大步走遠了。
陸文婷其實並不反對婷婷到陳宗海那兒去,因為畢競是婷婷的父親,離婚協議上也是規定好了的。陸文婷隻是不想看見陳宗海,而陳宗海呢,想來也不願看見她。這可以從陳宗海每次來接婷婷的時候看出來,他總是站在樓下,事先給婷婷打了手機;送婷婷的時候也隻送到樓下,或者送到小區門口,從不到樓上來。
三萬元,原來隻是三年的撫養費,並沒有其它目的……算一算,也不少了,而且還多。陸文婷心中不懷疑也不生氣了。
然而,另外的事情則讓陸文婷很不愉快。而且這種事情接連發生。
首先,那個身在加拿大的女人,在這個暑假的後期,回來了,帶著孩子。這與趙國昌所預料的不一樣,似乎也與陸文婷所期盼的不一樣。
陸文婷隱隱約約感到一種失落,一種迷惘。
她給趙國昌打電話,撥通了,她自己卻不說話。
趙國昌先說:“文婷,我正要找你。”
陸文婷反問:“找我幹嘛?有什麼事?”
趙國昌說:“你聽我解釋,她現在仍然製造證據,人為地製造證據,證明我們並非完全兩地分居。”
陸文婷說:“那很好嘛,祝你們早日團圓,白頭偕老。”
趙國昌說:“我告訴你,她就是在拖。拖的原因也許她在那邊還沒有站穩腳,也許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另一半……但是我也承認,孩子是我最大的顧慮,她哭、鬧,跪在地上求。”
“求什麼?”
“求我們不要離婚。”
“趙國昌,說清楚,我可沒讓你離婚!”
“文婷,不要那樣說話。”
“我有點懷疑,懷疑你是不是感情騙子。”
趙國昌急了:“什麼?我是感情騙子?文婷,你憑良心說,我是嗎?是嗎?”
陸文婷不言語了。她真的說不出趙國昌哪裏像騙子,或者哪些事實證明他是什麼感情騙子。
趙國昌又說:“她雖然回來了,但是我們根本不說話,而且仍然分睡,她和女兒睡一起。”
陸文婷忽然想笑。
“安娜。卡列妮娜”裏麵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個的不幸。其實這話也不一定正確,當初她和陳宗海,現在趙國昌和他妻子,同樣的不幸,但又同樣是那麼相似。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趙國昌說:“等下我再給你打。”
從手機裏傳出的聲音很雜、很亂,趙國昌正在工地上。他自然忙,說完這句便忙他的去了。
但從那以後趙國昌再沒有打給她。
陸文婷也曾想再打,甚至想把趙國昌約出來,兩個人深談、細談,然而陸文婷自有她的品性,有她的矜持與自尊心。況且,趙國昌是那麼忙,她也不好過份去打攪他。
到了十月份,那女人帶著孩子走了,回加拿大去了。而趙國昌毫無動靜,對她陸文婷毫無說法,於是一堆疑問,一縷惆悵,空空留給了陸文婷。
隻聽人們議論著,趙國昌怎麼回事?和他老婆是離還是不離?就這麼耗下去嗎?女人耗得住,男人可難……等等。陸文婷佯裝什麼也沒聽見。因為,也許有人就是衝她說的。
冬天到來之前,忽然傳來對陸文婷說不上是喜還是悲的消息,趙國昌負責預算並兼做施工員的一個工程提前完工,質量也一流。於是幾天以後開了慶功會,趙國昌與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共同受到了表彰,並當場頒發了獎金。
緊接著,趙國昌被提拔了,提拔當了副經理,成了市建總第三分公司四個副經理中的一個,原來的那個副經理調往別處。再接著,幾百裏外的一個工程項目洽談成功,趙國昌就此走馬上任,到外地去了。
本來兩、三個月可以見一麵的飯費補助問題也不存在了。因為副經理以上(包括副經理)的幹部沒有飯費補助。
說真的,陸文婷應該感到高興。但她更多的是感到迷茫、困惑和苦悶,因為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說拿便拿,說放便放,女人不行,女人拿起來已很不易,放下,就更難了。
她從心眼裏喜歡趙國昌。趙國昌有水平,有能力,辦事果斷又講求實效;他相貌堂堂,走路雄赳赳,總是邁著堅實有力的步伐,他說話的聲音帶有一種讓女人簡直無法逃脫的磁性和剛性,還有他那上寬下窄酷似瓜籽臉的臉龐以及他抽煙時候所散發出的、不同於別人的那種好聞的煙味兒。煙味也好聞嗎?有句俗語說,愛屋及烏,愛上一個人,就連他的頭發、腳以及他穿的衣服也別據一種魅力。無疑,這一切都讓趙國昌成了她陸文婷心中的偶像,成了她最理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