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十八 上次沒打(1 / 3)

曠野荒郊,北風把地麵的塵沙卷起來,直往人的身上、臉上撲撒。西麵的遠處,是太行山餘脈,近處,是一個村莊。再往東看,是通往市區的路,然而連接通往市區的公路和這村莊的,隻是一條七扭八歪的野徑。

但就是這條野徑被市建總公司第三分公司的領導們看中了,因為隻有這條野徑是通往東麵公路最近、最直接的一段距離。三公司的二十幾名員工正揮動著鍬鎬在開發這條野徑,要把它加寬、加長,平整好了,再壓實了,然後鋪上細石和沙子,便可以臨時通車。等有了時間,再修成正經的公路。

陸文婷也在修路的人群中。財務室又新來了一個會計,是材料會計,再加上出納員小魯,幾個女人在男人們的指揮下和大家一樣,也揮動著鍬鎬勞動。她們把大的石塊扔開去,把幹枯的草根、樹根用鐵鍬斬斷,隻把細沙和黃土留下。女人們都把自己裹得很嚴,戴了手套,圍著圍巾,有的也不怕難看,像男人一樣戴個大皮帽子。

西麵那個村莊旁邊,便是第三分公司新的辦公地址。他們又搬遷了,搬到了這裏。

老邊是對的。倘若當初聽了趙國昌的話,把原來的辦公室重蓋了或是翻修了,哪怕重蓋或翻修得簡單,頂多也等不到八個月的時間,便又要拆掉。為此他還和老邊吵。

再說,開發商即便全盤賠付,也畢競浪費了時間,浪費了國家資源和公司的人力、物力。建築行業辦公地點的流動性的的確確是存在的。

為什麼搬到這裏?搬到這裏有三個好處,一個壞處。

三個好處是:一,山西太原附近的一個工程隊穿石太公路再往北一拐,到了。河北萊水附近的一個工程隊走京石高速往西一稍頭,也到了。至於東麵的,是遠了些,但萬事不能兩全。第二個好處是,價格便宜。那村莊東邊上有一戶人家,好大個院子,共有十二間房,他們租下八間,每間每月租金才一百五十元,全部加起來,一年才一萬多元,還不夠五平米樓房的建築成本。三,因為距離市區遠,估計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城市的擴大與漫延不會波及到這裏,因此也就能免於近期再受搬遷之苦。

一個壞處也正是因為遠。

這裏算半遠郊區,離城五十裏,距市中心區六十裏。若乘公共汽車要倒三次,所用時間兩個多小時。開車在不擁堵的情況下也須一個小時。

冬天,民工們都回家去了,一些零星小活兒隻好內部員工自己動手。他們把那租來的八間房簡單裝修了一下,再把所有的辦公設備安置進去,正如老邊所說,要處處講求經濟實用,能辦公、能接待客人就行了。

就在基本安頓好、大家又重新正規上班以後,陸文婷又和趙國昌吵了一次觜。這一次,卻以趙國昌的忍耐而告終。

趙國昌說:“文婷,聽說三公司有好幾個辭了職,不去上班了。”

陸文婷承認路太遠。有的因為沒有車,有的因為家裏條件太好,不指靠,所以就不去上班了。也有的另外找了工作。

趙國昌說:“我看你也不要去了。既然這麼遠。”

陸文婷說:“我有車。”

趙國昌說:“可是家裏也不指靠你呀。你看,頭年我的報酬是八萬多,今年恐怕要翻一翻。”

陸文婷台起眼來:“你是不是說讓我依賴你?”

趙國昌說“我沒那意思,隻是不願讓你太辛苦。”

陸文婷說:“我不怕辛苦,別人受得了,我也受得了。”

“可是你那車開的……讓人不放心。”趙國昌說。

陸文婷很反感別人評論她開車。她紅了臉,說:“你總是瞧不起我,總是瞧不起我!”

趙國昌不再言語,躲開她了。但過了一會兒,趙國昌又走回來,說:“文婷,你想想,你得幾點起床?幾點走?又幾點才回來?飯總要吃吧?衣服總要洗吧?婷婷上初三,過年就要考高中了。”

“謝謝,你還能想到婷婷。”陸文婷不知從哪兒攜帶了一點氣。

趙國昌說:“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誤解我?”

陸文婷含蓄地笑:“你不過是怕我沒時間給你做飯,沒時間給你洗衣裳……”

簡單幾句話,他們又開始吵,又開始話擠話、話挨話。不吵了,陸文婷小聲嘟囔:“有什麼了不起……”

被趙國昌聽見了,說:“文婷,我沒什麼了不起,可是你也沒什麼了不起。”

陸文婷索性把聲音放大:“別以為你有了些成績別人就得拿你當神仙供著!”

趙國昌又顯出他陰狠的一麵,刻薄地說:“我倒是有些成績,你呢?成績在哪兒?拿出來我看看?空弄了個高級會計師……”

踩雷了,陸文婷抄起一個枕頭拽了過去。這話捅在了她的軟肋上。

吵了就吵了,又吵了就又吵了。男人嘛,在女人麵前總要忍讓一些。

過後,趙國昌向她道了歉,說:“對不起,那天我心裏不痛快。”

其實陸文婷心裏也不痛快,但她不說,也不理趙國昌。

趙國昌又說:“外售出了點問題。有兩個買家把構件提走了,隻付了百分之五十的款,再和他們要,他們就說質量不好,要退貨。”

提到丈夫的正經事,陸文婷搭話了:“那就讓他們退。退了,百分之五十的款不給他們。”

趙國昌說:“哪有那便宜事?既然同意人家退,就得退人家錢。”

陸文婷關心地問:“質量究竟有沒有問題呢?”

趙國昌說:“根本沒有問題。他們就是想賴,總公司都這樣說了。”

陸文婷想了想:“那你也不應該把氣撒在我頭上。”

趙國昌說:“我沒有撒,是你撒。”

陸文婷說:“我沒撒,是你撒。”

趙國昌說:“好好,是我撒、是我撒。”

其實,真的是陸文婷在撒氣。

她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拿到的高級會計師資格證書,等於白拿了。龐姐龐秀英隻對她表示了祝賀,並沒有在總公司提名讓她升遷,也沒有私下裏給她安排另外的工作。

在本單位,即使不加些工資,也要在獎金上有所體現吧?但老邊,這個人,錢向來穿在肋骨上,對她的高級會計師名份視而不見。

那天,她去找老邊,出示了那份資格證明。老邊隻點頭說:“好好,有總比沒有好,藝不壓身。”什麼叫“藝不壓身”?難道我這是學了個“玩藝兒”嗎?這是高級職稱!

空空一個頭銜,等於沒用。別忘了,她已是四十歲的人了。

過了幾天,又出了一件事。這件事本已過去了快一年,陸文婷幾乎忘記了。但偏偏東窗事發。

那天趙國昌一進門便氣呼呼地說:“文婷,你等於在背後捅了我一刀子!”

陸文婷完全蒙在鼓裏,問:“怎麼了你?是不是又想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