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後庭花租界這邊是一場幻夢,租界那邊是一場噩夢--然而是夢,就終歸是要醒的。1
吳涯睜開眼。
盡管日光經過樹葉的過濾,但投射到他的臉上依然是一片灼熱,皮膚已經開始發痛。他跳起來--這裏當然不是彼德私立學院。郊外樹林裏獨有的陰鬱與潮濕,在陽光下蒸發出腐敗的泥土味。
我怎麼會到了這裏?那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呢?他為什麼沒有殺了我……一連串的問題鑽進吳涯的腦子裏,一張紙飄落在地上--它原本是擱在他胸口上的。
紙上用鋼筆寫著四個字,但那不是答案:"好自為之。"
這算什麼?不殺之恩?吳涯苦笑。這個藏在麵具後的人想拯救煉獄裏的靈魂?他將紙撕碎,拋到空中,同時想要大笑,但可惜嗓音幹澀,隻好作罷。
他坐下來,焦躁不安地抓起地上的一小堆土,然而再著急他也隻能等待天黑。他的臉是人類的噩夢,他注定隻能在夜間出沒。
學校那邊一定亂套了。
這天的夜晚,對很多人來說,一定都來得太慢了。
2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法租界天增裏街的一棟花園洋房外。
小廝打扮的仆從跑上前去,畢恭畢敬地打開車門,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從車上緩緩走下來。黑色的呢子風衣敞著扣子,越發襯托出身形挺拔,同樣是黑色的帽子壓得很低,卻不能遮住一張引人注目的臉--那輪廓在亞洲人中算是相當分明了,鼻挺如峰,眉骨微凸,眼形頗清秀但眼神淩厲,隻是這淩厲很清澈,仿佛一把冰做的刀,又恰似這深秋的煞氣。
男子駐足,摘下左手的皮手套,在手心裏輕輕一敲,目光已在四周迅速掃了一圈,這才從容不迫地走進大門。
敲門即開,長辮子的丫鬟躬身退了幾步,將他讓進來:"趙先生好。"
男子將帽子摘下,遞給丫鬟。
一個穿著水青色金絲盤雲紋旗袍的美豔少婦,拿著兩個酒杯笑眯眯地迎了上來,斜梳的黑色鬈發垂在右肩上,越發襯得肌膚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