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悲莫悲兮(5)(1 / 1)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英雄也好,梟雄也罷,有名也好,無名也罷,他方唱罷我登場。曆史這條路上,從不寂寞--寂寞的隻是地下三尺的枯骨,全是深閨夢裏人。

戰爭不管多麼喧鬧,目前這個西南重鎮,仍然是看不見戰火,聽不見槍聲的戰爭,於是戰爭也就隻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據了那麼小小的一角,街麵上走著的是和平的人,和平的車馬,和平的氣氛。

和平,和平。

趙義青暗自輕歎,和平是美好的。可是他想起了淪陷的天津。當心髒都開始流血,而敵人還舉著刺刀,那麼,是應該向敵人乞求和平,在苟延殘喘中療傷,還是作拚死一搏,寧可失去生命也不失去血性?這個問題他問過董戌昌。

"刀沒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要做豪傑,刀架在脖子上了就要做俊傑。"董老爺子如是說。他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是這千百年來的曆史證明,當一個人被奴役太久,奴性就會滲入血液之中,奴才會將主子的打罵視為理所當然,對主子的施舍感恩戴德。條件越惡劣,他們反而會越依賴比他們強大的主子,他們會忘記了自己擁有的力量,忘記了尊嚴,忘記了他們曾經的獨立,忘記了曆史,他們會認為世界原本就是這樣。

趙義青想起有一次在雲南,一個馴象人告訴他,馴服大象其實很簡單,隻要在大象的幼年時段,用鐵鏈把它拴在一根結實的木樁上,小象剛開始的時候自然會拚命掙紮,顯而易見--無論它怎樣掙紮,都不可能掙脫鐵鏈,於是後來它也就不再掙紮。如此一來,即便小象長成了大象,即便隻是用一根細細的繩子,大象也都不會想要掙脫,因為它的腦子裏已經有了這樣一個根深蒂固的意識: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習慣是比戰爭更加可怕的武器。

它所摧毀的,是人性,是人性中的尊嚴和獨立,而這些,卻正是一個民族之所以存在的魂魄!

當屈膝跪地求得和平的國人在內心暗自慶幸沒有被敵人"斬盡殺絕",苟安於暫時的和平和溫飽之時,卻不知道敵人已經殺死了他們體內民族的尊嚴,民族的性命。

這才是最可怕的侵略!

趙義青此時再看這"和平"兩字,竟是那麼的薄,幾乎薄成了一片刃。

他的眼紅了,似血。

7

趙義青走過和平街,向右一拐,便拐進了一條小巷。巷子深幽得如同一個秘密,秘密裏充滿了汙穢、肮髒、齷齪、墮落、絕望,摻雜著劣質鴉片的味道。一個個骨瘦如柴、弓腰駝背的煙客各自蜷縮在煙燈之下,有的側臥,有的背靠著背,烏黑的腳趾從鞋裏頂出來,神經質地繃緊著……這便是俗稱的"兜兜煙館"。煙館的經營者被稱為"提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