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照顧太後的身體,皇上殷勤地將特意換成甜酒的杯盞捧到太後麵前。
接過酒杯,太後笑嗬嗬地看了皇上一眼,又滿是寵愛地看了皇後一眼,“有如此孝順的皇上和皇後,哀家自然會好好保重身子,隻是中宮一直無子,來年,皇上、皇後可不能在子嗣上繼續懈怠下去,早日將這事提上日程,也好早點讓哀家抱上孫子。”這話在皇後聽來十分受用,心裏高興,羞紅了臉垂下頭。
而在坐在下首的赫妃聽來卻是一種諷刺。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鈕扭雖是紫禁城第一位出生的皇子,是大阿哥,但他的母妃畢竟是庶妃,子憑母貴,他也就隻能是庶長子,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將來在中宮出生的孩子尊貴。
瓊貴人將赫妃眼裏的失落盡收眼底,搖擺著窈窕的身姿站起來,款款舉起酒杯,“皇後娘娘今日的這身衣裳真真是好看,娘娘的尊貴在這後宮是獨一無二的,就連這身上的金線銀線看起來也要比其他人耀眼一些,嬪妾祝皇後娘娘早日誕下皇子!為表敬意,嬪妾先幹為敬!”說罷仰起脖子將酒杯裏的瓊漿玉液一飲而盡。
站在一旁的香琬聽到這話,心裏十分不舒服,瓊貴人的這番祝語雖說得滴水不漏,看似還奉承了太後之前對皇後的殷切希望,隻是她一出口就拿皇後今晚的衣著說事,分明是在暗指皇後奢靡,而皇上又一向不喜皇後穿得太過華麗,簡直就是在引火。
不出香琬所料,皇上本無意細看皇後,此時卻將目光投注在皇後繁複的綴花裙擺之上,那是年前內務府趕著縫製了三天三夜的成果,皇後很是喜歡,本來準備放在初一早上各宮娘娘前來請安時候穿的,不知怎麼,今晚就穿上了。
果不其然,皇上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再看向皇後的目光裏竟冷了下來。
一向在人前人後十分要強的赫妃,此時卻顯得病懨懨的,瓊貴人眼神示意了好幾次,她才慵懶地站起來向太後、皇上祝酒,就連發出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赫妃今天是怎麼回事?身子不舒服嗎?”太後關切地問道。
“臣妾多謝太後娘娘關懷,隻是臣妾方才聽到皇上和皇後情比金堅,十分感動,鈕扭年紀尚小,知道今天是除夕,一大早起來就吵著要皇阿瑪陪著守歲,臣妾知道不該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請求,隻是鈕扭這孩子,總想著由皇上陪著長大一歲,臣妾真不知道,回宮後怎麼哄鈕扭。”
瓊貴人在一旁陪著抹了抹眼淚,幫腔道,“聽赫妃娘娘這樣說,臣妾倒想起一事,今天一早去延禧宮請赫妃娘娘同去坤寧宮請安時,碰巧看到大阿哥正將皇上最愛吃的點心集中在食盒之中,被臣妾看到了,嘟囔著說是要留著,等皇上晚上去了,和皇上一起吃呢,咱們後宮就這麼一個阿哥,臣妾看著孝順的大阿哥,十分感動,還請皇上念著大阿哥的一片孝心,今晚去看看他才好啊。”
上次是赫妃將皇上請去萬壽宮,這次是瓊貴人說來繞去,就是為了在今晚將皇上拉到延禧宮去罷了,這兩人的雙簧戲真是精彩。
太後精明,怎會不知這兩人的小伎倆,隻是縱然心中不喜,但後宮的事她不便時時插手,於是一邊聽著兩人悲悲戚戚地說著,一邊由蘇嬤嬤服侍著喝完了一盞旋覆花湯。
本不知瓊貴人前麵那番話的話外之意,但聽到這兒,皇後已然明白兩人的意圖,早驚得變了臉色,再轉首看一眼太後,期望著太後能幫一幫自己,但太後終究沒有說出什麼來。
香琬在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如此看來,今晚去哪個宮,完全聽從皇上的意思了。
再看此時皇後所穿的衣服,所佩戴的首飾,完全衝撞了皇上主張節儉的底線,保不準皇上的心裏又對皇後泛起了淡淡的膩煩,再一細想,年幼的鈕扭正眼巴巴地在延禧宮翹首盼望著,稚子無辜,其他的事情自然都可以往後推。
眾人沉默了半晌,終於等來皇上的一句話,“梅兒說的是,朕也許久沒去瞧赫妃了,那朕今晚就去延禧宮陪鈕扭和赫妃,皇額娘意下如何?”
“這種事情,皇帝自己決定就是了。”太後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赫妃一聽到了想要的答案,麵上現出激動的深情,忙跪下磕頭,“臣妾多謝皇上,多謝太後。”說到最後聲音已是微微顫抖,竟歡喜得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