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總是笑吟吟地對著下人的香琬緊皺了眉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知道自己失態了,盡管一直告誡自己不許喜形於色,但一回到景仁宮,她還是將這種失落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三宮六院,佳麗三千,試問哪個帝王不是如此?早就該想到皇上身邊會再添上許多新人,今日有了恬貴人,來日還有別人,作為宮中老人,自己不僅不能顯出不高興來,還得跟隨著眾人向皇上和太後恭賀一番,這是作為皇家妃嬪該有的風範。
不想真到了這一日這一刻,皇上翻了新人的綠頭牌,自己竟會這樣難過,時候已經不早了,恬貴人應該已經進了養心殿了,不知道此時她在和皇上說些什麼?
侍兒扶起嬌無力,她那樣好看,皇上一定很喜歡她,說不定明早起來,也會加倍地賞賜承乾宮。
她的聲音又是那樣動聽,皇上定會輕輕擁著她說很多好聽的話,兩個人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對方。
大抵,大抵,皇上這會兒早就把她忘了,順帶著也把和她一起說過的那些話都忘掉了。
又或者,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明早起來該徹底忘掉她了。
胡思亂想間,大滴大滴的眼淚融入枕頭中,香琬捂了嘴,不願讓自己哭出聲,紀太醫囑咐過的,懷有身子的人不宜動怒,更不宜傷心痛哭,如若讓守在外麵的紅羅她們聽到了,又該替自己著急,但越是忍耐越是哭得洶湧,隻想就這樣哭個痛快。
直到哭得實在累了,加上睡前喝下去的藥有安神的療效,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繁複的夢境,根本就沒有睡踏實,坐在梳妝台前的香琬,眼睛腫得像是鼓了一個核桃,眼圈極重,因為是第一次合宮覲見,她這個樣子被人瞧去了,定會被其他娘娘詬病,紅羅急得不行,連著命人給她撲了好幾層香粉,才勉強壓了下去,又用胭脂染就出好氣色來。
“娘娘寬心,等過了這段時間,皇上自然會來咱們宮裏的,新人剛入宮,皇上少不得要一一應過了,娘娘現下有身孕,這樣磨著自己的身子,奴婢實在是心疼。”紅羅陪著香琬前往鍾粹宮,柔聲細氣地開導她,本以為香琬遇事總能波瀾不驚,不想昨晚新人侍寢,竟會讓香琬愁成這樣。
點了點頭,“本宮知道,這件事,是本宮太小孩子氣了,早起那會已經想通了,你安心就是。”
“娘娘這是對皇上用情頗深,與年齡無關,皇上知道了一定很是感動。”
“本宮和貴妃娘娘現在身子都不方便,皇上身邊缺人照顧,恬貴人是個懂事的,有她在皇上身邊,本宮該欣慰才是。”
“娘娘說的是,隻要娘娘想開了就好,奴婢多慮了。”聽她一改昨晚回到寢殿的失落,又恢複了往日的沉靜,紅羅這才放心下來,揀了昨晚宴會上一些趣事說給她聽,逗得香琬掌不住笑出聲來。
“嬪妾承乾宮恬貴人參見嘉嬪娘娘,娘娘萬福!”主仆二人聽到身後傳來的那聲清脆的問安聲,已知道是誰,駐足,轉過身,等恬貴人走上前來。
虛扶了她一把,“恬貴人平身,能在此處遇到恬貴人,真是巧。”
恬貴人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娘娘懷有身孕,是不是不能整夜安睡?嬪妾瞧著娘娘的氣色不是很好,嬪妾進宮時帶了一些家鄉的紅棗、桂圓,待會就叫人給娘娘宮裏送去一些,娘娘囑咐侍女們熬桂圓紅棗湯來喝。”
側過頭瞥了她一眼,昨夜剛剛侍過寢的人,並沒有擇了次紅色的衣服來穿,而是一襲湖藍色鳳尾竹擺地長裙,頭上一枝雕花珠釵,幹淨素雅,淨顯青春本色。
且聽她說那番話的語氣,並非有意奉承,而是自然而然的關心,似乎兩人相識已久,她不是新貴,她也不是舊寵,就隻是發自內心的噓寒問暖。
臉上帶了寬和的笑,“太醫說過了前三個月,胎像穩固了,身子就能舒服些,本宮近日確實翻來覆去睡不踏實,不過皇上之前賞了許多補藥來,本宮有按時進用,想必過段時間就會好很多,多謝恬貴人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