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樣柔軟的人兒躺在繈褓裏,平日裏是愛哭了些,但一張小臉粉粉嫩嫩的,眉眼很是好看,不曾想,隻在人世短短來了一遭就又走了,香琬和寧貴妃一路走著,腦子皆回想著這件事,赫貴人自作孽,斷了自個的前程,沒有了她興風作浪,往後的後宮自然能更安穩些,隻是一想到還不足一歲的熙月格格就這樣撒手人寰,就惋惜不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為娘的心都是一樣的,目睹熙月格格的悲劇,內心悲痛不已,兩人之間也便沒了其他多餘的話語,默然著各自回了宮。
晚些的時候,香琬囑咐小廚房做好了蓮子湯並蛋黃酥,叫繡珠用食盒提了,主仆二人一道前往養心殿。
清冷的月光下,一身銀色素衣的女子跪在青石板上,背影寂寞得讓人生憐。
走近了才發現那女子竟是赫貴人,褪去了精致的妝容,一頭長發僅用銀色束帶紮起。
赫貴人素來以濃妝示人,這樣驟然失去了胭脂的掩蓋,香琬仔細瞧著,隻從她的眼尾處讀到了歲月無情碾壓的痕跡,盡管滿臉是淚,但多年處尊養優的生活,每日大魚大肉地養著,體格稍顯壯實的她,絲毫沒有梨花帶雨的脆弱模樣。
不遠處的屋簷下,吳公公旁若無人地訓斥著小太監,大抵是她早早就來跪在了這裏,皇上不見她,吳公公勸了勸,見說不動她,也就由著她去了,跪得時間久了,所幸就當沒有這個人跪在這裏。
琉璃陪著赫貴人跪著,看到香琬來了,忙拉了拉赫貴人的衣角,示意她向香琬行禮,赫貴人怎麼肯,梗直了脖子,直挺挺地跪著,目視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香琬。
淡然一笑,並不欲與她計較,香琬輕輕出聲,“赫貴人,該說的話,皇上在延禧宮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熙月格格的喪事還沒有結束,你不回去趕著處理延禧宮的事情,跪在這裏做什麼?風深露重的,可不要著了風寒。”
“嬪妾雖是小小貴人,也有見皇上的資格,嘉妃娘娘沒有理由來過問嬪妾的事情,嬪妾想跪多久就跪多久。”赫貴妃不僅麵容憔悴,就連往日高亢的聲音此時也像被撕裂的布匹一樣,十分沙啞,應該是哭了許久的緣故。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如此執迷不悟,“熙月格格很是可憐,生病的時候得不到你的關心,現在去了,你這個做額娘的還是回去多陪陪格格最後一時半刻,你這樣不遵禮儀地跪著,隻會白白惹皇上生氣,難不成還會有更好的結果?本宮勸你還是回去吧。”
狠狠瞪她一眼,“嘉妃娘娘,嬪妾跪在這裏,兩位貴妃娘娘都沒有說什麼,哪輪得到你來管束嬪妾呢?”
“本宮念在你今日正遭受喪女之痛,就不追究你以下犯上的罪責了,隻是你一意孤行,犯下許多大錯,難道還要一錯再錯嗎?”
“那也是嬪妾的事情,和娘娘無關!”
本就是不忍無視她,這才多說了幾句,見她這樣執迷不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被皇上輕輕牽住了袖子,“你怎麼來了?都這麼晚了,也不怕著涼,還在外頭站這麼長時間,朕聽到你說話的聲音,特來迎你一程。”
恭敬地屈膝行禮,“臣妾參見皇上,臣妾沒事,多謝皇上關懷。”
溫柔地注視著她的臉龐,連跪在地上的人看都不看一眼,“你還跟她有什麼好說的?她此時心裏隻惦記著她在這宮中的權勢地位,哪還有朕那可憐的女兒?此等毒婦心腸,還有臉跪在這裏,真是汙了朕的眼睛!”
“臣妾看赫貴人很是憔悴,許是傷心過度,這才多勸了她幾句,希望她念著熙月格格,能早些回去陪她最後一程。臣妾知道皇上傷心,應該還沒有用晚膳,特意囑咐了小廚房製了皇上最愛吃的蛋黃酥,送來養心殿給皇上墊墊肚子。”
臉上浮起疲倦的笑容,“香琬有心了,進來吧,朕給熙月寫了一篇東西,你進來幫朕看看。”
“臣妾遵旨。”香琬乖巧地行禮,上前扶著皇上往殿內走去。
盡管赫貴人用炙熱的目光追隨著皇上,但始終沒有換來皇上的回頭,她沙啞著嗓子在背後嘶吼起來,“皇上,皇上,臣妾剛剛失了孩子,你怎麼可以連臣妾看都不看一眼呢?她佟香琬再好,也不該和臣妾在這種時候搶了您,皇上也曾真心喜歡過臣妾,怎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