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纖細白淨的手輕撫著耳朵上墜著的赤金流蘇串珠,香琬忍不住感慨萬千,“生活在這深宮裏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化了濃妝來費力演戲的戲子,無非就是他方唱罷我方登場而已,總有人失落,又有人得意,隻是,本宮一直不明白,恪妃資質和長相在這宮裏還算是上等的,怎的後來時運竟越來越差?”
紅羅穩穩扶了香琬在雪地裏往回走,雖是提防腳下路滑,“別說是恪妃娘娘那件事本就攪得皇上心裏不痛快,您難道不覺著連皇後娘娘最近也很是失意嗎?方才在殿裏,皇上在旁邊陪著,又這麼快就給四格格起了名字,但皇後臉上的憂容倒似乎比剛上產那兩天更嚴重了。”
“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據奴婢所知,先前皇後娘娘還懷著格格的時候,太後娘娘親自照料著皇後娘娘的胎兒,來這坤寧宮很是頻繁,不過不知怎麼回事,自皇後娘娘生產之後,太後娘娘還從未露過麵,隻是囑咐蘇嬤嬤送了些補品前來,就連賀禮都還沒送到,這前後的落差太大,皇後娘娘自己心裏一定有想法,縱然有皇上重視著四格格,太後娘娘不來,可就不知是怎麼回事呢?”
麵上輕微現出鄙夷之色來,“還能是怎麼回事?太後娘娘這是怪皇後娘娘的肚子不爭氣,第一胎沒有產下小阿哥呢!”
“可是這事也不是皇後娘娘能決定的啊?奴婢記得,赫貴人生了三格格那會,太後娘娘表現得很喜歡小格格呐,怎麼到皇後娘娘生了四格格,太後娘娘倒不喜歡了呢?”
“赫貴人身居貴妃之位時為人太過驕縱,太後娘娘希望赫貴人生個女兒來壓一壓她的性子,現下這子嗣的問題到了她的侄孫女身上,她自然希望是一位小阿哥,從而來穩固皇後娘娘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寶華殿那晚的事情,太後娘娘再精明,也有失算的時候。”
“這事也說不上失算,都賴那辛太醫老奸巨猾,沒把話說清楚,太後娘娘那邊肯定對他心裏存了什麼想法。”
紅羅這樣一說,香琬倒想起靜妃居住在靜和宮時,有一次去請辛太醫為靜妃治病,他就是這副模樣,不緊不慢,慢條斯理的,為的就是哪宮的主子也不惹,因而這麼多年了,辛太醫還是在太醫院裏身居要職。
“就算太後娘娘對辛太醫有想法又能怎麼樣?辛太醫服侍太後多年,知根知底,算是心腹了,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換了不清楚底細的人來服侍,再者孕婦腹中胎兒是男是女這種問題,本就不好下定論,辛太醫也是認定了這一點,量定他自己沒什麼事,才敢這樣。”
“那如此,這股氣,也就隻能發在皇後娘娘身上了。”
“嗯,不過人家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家人,生氣是生氣,等過這一陣,皇後娘娘出了月子,太後娘娘鐵定還是要事事為皇後娘娘考慮著。”
“娘娘說的是,外頭比中午那會還冷了些,奴婢陪娘娘快些走,潤芝煮了芝麻果仁圓子,娘娘回去用一些暖暖身子。”
等過了一段時日,皇後養好了身子,眼看著盼不來太後,隻好帶了青蕊,親自前往慈寧宮向太後請安,太後心裏的那股不舒服在看到畢恭畢敬的皇後之後,心裏還是疼皇後的,因而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還是像從前那樣,耐心教導著皇後。
正如香琬所說,過了那一陣,太後又和從前那樣偏愛著皇後。
出了正月,為著四格格旻玉的滿月禮,特意囑咐了寧貴妃盡心去操辦。和上一次赫貴人生三格格時候的情形完全不同,因為旻玉是在坤寧宮出生的,因而她的滿月禮和二阿哥、三阿哥不差上下。
白日裏,各宮妃嬪依禮前往坤寧宮向皇後請安,順便奉上準備好的賀禮,晚上的時候,則盛裝打扮出席晚宴。
許是最近玄燁太過鬧騰,香琬守著他,累了些的緣故,近來身子總是乏乏的,今晚的宴會主角又是皇後,因而出席前,無心打扮的香琬吩咐繡珠找了一件蜜合色彈花暗紋錦服,草草搭配了簡單的首飾,就由紅羅和繡珠陪著前往坤寧宮。
太後和皇上、皇後分列上首而坐,今夜不僅是各宮妃嬪,還有諸位王公大臣攜帶著福晉、命婦覲見,皇後免不了要盛裝打扮一番,又是剛出月子的人,每日大魚大肉地滋養著,整個人比生養前,更顯豐腴。一身華服,滿頭珠翠,光是手腕上的龍鳳交舞雕花手鐲就疊了三層,更別說那脖頸間價值連城的美玉項圈,遠遠望去,儼然生出皇家女主人的富貴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