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公公在前麵挑了燈籠,香琬跟著他,一路步履匆匆地進了養心殿,卻被告知皇上正在西暖閣等她,由紅羅服侍著解了外衫,香琬款款朝裏頭走去。
皇上已經換了寢衣,正坐在床上隨意地翻閱著一本《孟子》,過去的日子裏,香琬無數次地感同身受過這樣溫馨的場景,隻是今日,沒有敬事房的李公公提前來告知她一聲晚上要侍寢,甚至沒有給她時間回宮去稍加準備一番,就這樣在慌亂之中被帶到了養心殿,仿佛隻是被叫來問話而不是侍寢。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皇上抬起頭,瞥一眼站在地上的香琬著一襲煙霞色挑絲雙窠雲雁裝,目光中透出不一樣的光彩來。
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香琬這才記起行禮來,於是畢恭畢敬地屈了膝,“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嘉妃,朕等你許久了,外頭冷,快躺上來暖暖吧。”看似是關懷的語氣,實則等他的聲音落到香琬的耳朵裏,卻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無端生出一種距離感來,皇上從來不以位分直呼她。
香琬瞅了瞅自己一身宮裝,再看皇上早已更了衣,忙搖了搖頭,“多謝皇上好意,臣妾不敢,得了皇上宣召臣妾的旨意,臣妾沒有回景仁宮去,還未為侍寢做好準備,這樣躺到皇上身邊去,不符合祖宗規製,臣妾實在不敢如此失禮。”
“朕與你夫妻多年,又怎麼在意這些細枝末節?這養心殿裏又沒有別人,朕讓你躺上來你便躺上來。”皇上說著,麵上露出一抹笑來,皇上的性子,香琬最是熟悉,現在的皇上是在竭力隱忍著憤怒,如若她不聽從,恐怕下一秒,皇上就會勃然大怒。
皇上許久沒有景仁宮看望過香琬,卻派吳公公在慈寧宮附近等著她,可見皇上應該早就知道她去見了太後,算準了她會從那條路經過,便叫吳公公截住了她,將她帶回養心殿。
向來在宮裏行走自如的香琬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皇上會派人密切關注著她的行蹤,或許還有很多人在關注著她的行蹤。
由此可見,她早就已經是步步水深火熱,她卻絲毫沒有察覺。
床上坐著的皇上還在用目光逼迫著她,實在沒有法子,香琬隻好脫了衣服,小心翼翼地躺到了皇上的身邊。
放下手上的書,皇上探出身子吹滅了明亮的燭火,整個西暖閣瞬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了許久,也等不到皇上像往常那樣抱住自己,隻以為他睡了,雖不知皇上叫她來是何用意,但既然如此,香琬也隻能強自閉上了眼睛。
胡思亂想之間,一束熾烈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從上到下,一圈又一圈地打量審視著。
倏然睜開眼睛,看到皇上單手支撐,停留在她的正上方,那烏黑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好似要將她看個徹底,不自覺地攥緊了被角,香琬忐忑地詢問出聲,“皇上,皇上這樣看著臣妾做什麼?”
“嘉妃自成為宮妃以來,朕對你多加愛顧,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朕隻拿你當這宮裏唯一能懂朕的知心人,朕想問,在嘉妃的心裏,拿朕當什麼?”
“皇上,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想與皇上,一直,一直攜手到老。”這個一直以來盤旋在香琬的腦海之中的願望,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卻是這樣毫無底氣可言。
果然,聽著她微弱的聲音,看著她躲閃的神情,皇上麵上一冷,“果真如此嗎?既然你拿朕當你的夫君,為何還要處處以皇額娘馬首是瞻,甚至於你病了許久,身子這樣虛,還是要去慈寧宮與皇額娘敘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在今天商議不可嗎?”
“皇上,太後娘娘的命令,臣妾不敢不從。”
她這樣避重就輕的回答落到皇上那兒,毋庸置疑,隻是加深了皇上的猜疑,“你不願意說,那朕替你說,無非就是皇額娘不喜芙兒,眼看著朕最近寵著她,要你想辦法來製衡她,你表麵上對芙兒的遭遇很是同情,但實際上,你嫉妒芙兒受寵,更不能忍受芙兒受寵,一早就想讓朕冷落了她,所以皇額娘與你,是一拍即合,朕說得對嗎?”